秋天的懷念的日志
八月十二日十點多,天氣和前一天一樣可人。我正常的上課,一切都顯得那么平靜。
下課后,打開手機一看,我頓時感到一陣驚訝,來自于母親、二舅、幺舅和媳婦的未接電話十幾個,從未有過這種現象,一種不好的預感便爬滿整個身體,甚至渾身長滿了雞皮疙瘩。我不假思索的給媳婦回了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極為震驚的消息--姨父死了。正如晴天霹靂,爆雷轟頂,腦海里一片空白,久久沒有回過神來,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相信這就是真的,經過多方確認,才發(fā)現--姨父真的遭桀了。
傍晚,秋風乍起,不時會覺得涼氣襲身,不禁打了幾個冷戰(zhàn)。我們踏上去往湖北隨州的列車。一路上,隧道較多,偶爾看到窗外星星點點的光亮,總感覺到自己一直處于一種陰影狀態(tài)之中。一行三個人,基本上沒有話說,最多也只對視良久,交換一下眼神,坐立不安,唉聲嘆氣不絕于耳,心中充滿了惆悵與憐憫。一行的繼父和表叔和我一樣再為早逝的生命而感到惋惜和無奈。
經過十個多小時的煎熬,終于在一個集鎮(zhèn)的邊緣下了車,這個鎮(zhèn)叫吳山。姨父在湖北的新家落在這里,去年剛搬進新居。新居是一套花了多年積蓄買下來的兩層小樓。這次來,也是第一次來,房屋的精美裝修似乎不在話下,只是躺在堂屋中央的那個親人揪動著所有親人的`心。他也許不知道這一次相聚了多少親人,他也沒有想到,我們都沒有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讓四面八方的親朋好友都聚在這里,他要去另一個世界,時間可能是永遠,所以想有一個隆重的告別儀式,但這是痛苦的。他沒有言語,躺在冷凍柜里,冰冷的身體,不知道是否能聽見外面戲臺上撕心裂肺的歌唱……和姨父見面的時間不多,每次相見的時候,總能感覺到他爽朗的笑和親切雄渾的聲音,而這一次在他家里相見,卻看不到他的熱情,我想為他點支煙,再一次看到他吮吸著香煙,然后吐出煙霧,似乎將所有的不愉快都吐個精光,而我錯了,這將是一個幻想,點燃的香煙只是自己默默地燃燒,因為它找不到親吻它的嘴唇了。
姨父早年生活在陜西嵐皋孟石嶺的豐景村。據說全家六口人,四姊妹,生活極為拮據。山高路遠、土地貧瘠,制約著生產發(fā)展。后經一個親戚介紹,熟悉了湖北隨州吳山這個地方,那里能耕種稻田,發(fā)展香菇,雖然條件也艱苦,但是奔個豐衣足食沒有問題。于是舉家搬遷到他們的湖北老家--吳山鎮(zhèn)聯華村。因為有事,去了趟他們在湖北的老家。
我真不敢相信這是他們曾經心儀的地方。僅看到那些望而生畏的路,都足以將腦袋擺回陜西。一條山路蜿蜒綿長,塵土肆意飛揚,以至于看不清前進的道路。因為這是剛發(fā)展起來的礦區(qū),過往重車多,隨時感覺都有追尾或是飛崖的可能,真佩服那些司機,一路顛簸,卻毫無危險。艱難的行走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到了他們的老家。老家姑且算是一個院子吧。三間土屋矮小,周圍散落著幾間獨屋,沒有感覺到什么生活氣息。我眼睛有些濕潤,強忍著不讓晶瑩的東西在我臉上畫出兩道軌跡。我思忖著,我的親人啊,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是何等的煎熬啊?幺姨說,因為要在大理石廠里上班,姨父前天還在這里睡覺。我不禁一陣絞心的痛。
轉過墻角,我看到了幾件工作服,似乎還帶著體溫,老家堂屋里的放桌上,放著半盒香煙,一個茶杯,一桶方便面,電壺里的水還是燙的,好像是姨父剛剛倒的。里邊的陳舊的柜子上放著半件方便面,一雙筷子,兩個碗,打理的干干凈凈……一種凄涼油然而生。幺姨說,姨父太辛苦了,前天晚上打電話說,姨父明天就回家休息,等到過了中秋節(jié),再回去上班。可是昨天他因為心肌梗塞不治而亡了。我再也聽不下去了,淚花在眼眶里打轉,最終還是不爭氣的沖了出來。
老家離鎮(zhèn)上有二十多里路,過去不通車,做出來的糧食、收回來的香菇,只能靠肩挑背扛。每逢趕集時節(jié),天剛拂曉時,就挑扛起沉甸甸的擔子出發(fā),直到一樣親吻山頭的時候,才氣喘吁吁、筋疲力盡的長征到家里。農忙時節(jié),姨父早出晚歸,耕種著自己的希望,稍微閑時,就到丘林里安套套野物,農活忙完了,他會想辦法做些生意。印象最深的是,他在某年從隨州發(fā)了很多鞋底子到我們這邊販賣,他沒有停下來的時候。幺姨說,姨父只希望在他回家的時候,有一碗可口的飯菜,隨時陪在家里,哪怕幺姨什么都不干。我不禁感動起來。
姨父非常重視自己的女兒。他明白只有知識才能改變命運。聽幺姨說,他經常鼓勵女兒好好上學,盡管自己再苦再累,也不算什么。終于,一個女兒在堅強的后盾支撐下,考上了某財經大學,并在畢業(yè)后順利的找到了一份滿意的工作。女兒大了,老住在山里怎么行,想帶個朋友來玩,多丟臉啊。因此,這么多年來,風里來雨里去,一方面供孩子上學,一方面想多掙點錢早些買一套合適的房子,也算是盡一份心。不知磨破了多少層繭皮,終于在去年實現了心中的夢。
記不清楚和姨父最后一次見面是在什么時候,但他強壯敦實的身體,黧黑的皮膚,爽朗的笑容,機關槍似的的談話,熱情的心腸,讓我仿佛感覺到,我又見到他了。我不由自主的抽出煙遞給他,殊不知煙卻掉在了地上,一道幻影立刻消失。
一堆土,像一座小土山,姨父在那里安了家。我使足力氣鏟了幾鏟黃土,將我滿懷的懷念化為虔誠的祭奠,四十八歲的生命--愿他一路走好,祝福他在另一個世界不再那么辛苦,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逝者安息,生者堅強。一個家庭在短暫的時間里,失去了兩個親人,對于幺姨和她大女兒來說,那是怎樣一種沉重的打擊啊?去年失去小女兒的傷痛還沒有愈合,今年又在佳節(jié)團圓之際失去丈夫,那又將是怎樣一種傷痛啊?如今,一家三口人,三代人,一個女兒,一個年邁的婆婆,孤苦伶仃的三個人又將怎樣面對接下來的生活?需要堅強、一定要堅強,我的親人。
葉落了,明年還會再長,這個秋天,走了一位親人,再也不會回來了,其實人這種高級動物并不高級,為什么不能像樹葉一樣落了又在復生呢?親人們,珍愛自己的身體吧,朋友們,珍愛自己的身體吧,不要因為長途跋涉,艱難奔波,累垮了身體,好好地活著,比黃金更有價值。
又見秋風起,涼颼颼的,落葉不停的曼舞,舞動著我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