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推你看世界日志
那天天氣晴好,微風。我推著輪騎,帶爸爸出門,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聞一聞春天的氣息,聽一聽市井的喧嘩。
賣風車的小攤從身邊經過,后面跟著一群孩子。我停下腳步,買了一個七彩風車,插在輪騎上,迎風旋轉。爸爸張嘴剛想說什么,涎水順著嘴角流下來。我趕緊用紙巾幫他擦拭,指著風車問:好看嗎?爸爸歪著嘴,朝我笑了。
我推著爸爸繼續走,風車不停地旋轉,把我的思緒轉回到了童年。
小時候,爸爸帶我到鎮上趕集,遇到人多擁擠的時候,就把我扛肩頭上。我一手扶著爸爸的`頭,一手舉著紙風車,呼呼啦啦,開心極了。
我沒有想到,風車載著四季風旋轉,轉走了昨天,轉走了我許多童年夢想,也轉走爸爸的黑發和記憶。我更沒有想到,風車轉來了今天,轉來我們四十八年的父女深情。
前些日子,媽媽來電話說爸爸天天想出門,下雨也不想回家。我在電話里勸慰爸爸:等我“五一”節休假回家,就帶你出去玩,想去哪就去哪。爸爸聽了我的話,吱吱唔唔,固執地坐在輪椅上不肯動,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遠處。媽媽只好陪著他在樓梯口坐了一上午。
終于盼來了“五一”小長假,我跟妹妹、妹夫相約,一起帶爸爸和媽媽出門,把爸爸的輪椅推進高鐵車站,推上了火車,從長沙到郴州,一路觀光。
爸爸是鐵路高級工程師,與火車打了一輩子的交道,曾參加過湘黔線和枝柳線會戰,親自指揮了電器化鐵路改造工程,修建了石長鐵路。自從他中風偏癱后,就再沒有出過遠門。今天,他聽說去坐火車,興奮得像個孩子一樣,連午覺都不睡了,用新奇的眼光打量周圍的一切。
我推著他在候車室里轉了兩個大圈,向他介紹各個區域的功能和現代化的設施。在站臺上,一列高速穿行的高鐵列車從眼前飛馳而過,妹夫風趣地對爸爸說:您看,過去您修的機車呀,就像是三輪車;你坐過的列車呀,就像是自行車;現在鐵路上跑的,才是真正的火車,它叫高鐵列車,時速達300多公里。
爸爸似懂非懂,一本正經地點頭,逗得大家都笑了起來。在列車上,爸爸隔著車窗往外看,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說什么。我拉著爸爸的手說:明年懷化也要通高鐵了,我推你故地重游,去會會老同事、老朋友,好嗎?爸爸點點頭,把幸福和期盼都寫在臉上。
從郴州回來的第二天,我和妹妹、妹夫帶著媽媽,推著爸爸的輪椅,回到鄉下老家,走訪了闊別多年的親戚。希望故鄉的一草一木,親友的噓寒問暖,能喚醒爸爸失去的記憶,能讓他感受到親情的撫慰。
在我心中,不管爸爸是否能想起從前的一切,不管爸爸是否能認得過去的熟面孔,也不管爸爸是否能說出一個字,只要他的身體狀況允許,我都要盡一切努力,推著爸爸出門,去他想去的地方,帶他去看看外面的精彩,就像當年他肩扛著我看世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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