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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進賈府》課文原文
《林黛玉進賈府》節選自原著《紅樓夢》第3回。本文描寫林黛玉第一次離開母家進入賈府的情景,借黛玉之眼來描寫賈家的一干人等與賈府的建筑結構,房屋擺設,人們之間的關系。是全書進一步展開故事的精華之筆。以下是小編為大家整理的《林黛玉進賈府》課文原文相關內容,僅供參考,希望能夠幫助大家。
林黛玉進賈府
且說黛玉自那日棄舟登岸時,便有榮國府打發了轎子并拉行李的車輛久候了。這林黛玉常聽得母親說過,他外祖母家與別家不同。他近日所見的這幾個三等仆婦,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了,何況今至其家。因此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肯輕易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恥笑了他去。自上了轎,進入城中,從紗窗向外瞧了一瞧,其街市之繁華,人煙之阜盛,自與別處不同。又行了半日,忽見街北蹲著兩個大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門前列坐著十來個華冠麗服之人。正門卻不開,只有東西兩角門有人出入。正門之上有一匾,匾上大書“敕造寧國府”五個大字。黛玉想道:這必是外祖之長房了。想著,又往西行,不多遠,照樣也是三間大門,方是榮國府了。卻不進正門,只進了西邊角門。那轎夫抬進去,走了一射之地,將轉彎時,便歇下退出去了。后面的婆子們已都下了轎,趕上前來。另換了三四個衣帽周全十七八歲的小廝上來,復抬起轎子。眾婆子步下圍隨至一垂花門前落下。眾小廝退出,眾婆子上來打起轎簾,扶黛玉下轎。林黛玉扶著婆子的手,進了垂花門,兩邊是抄手游廊,當中是穿堂,當地放著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轉過插屏,小小的三間廳,廳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間上房,皆雕梁畫棟,兩邊穿山游廊廂房,掛著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臺磯之上,坐著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頭,一見他們來了,便忙都笑迎上來,說:“剛才老太太還念呢,可巧就來了。”于是三四人爭著打起簾籠,一面聽得人回話:“林姑娘到了。”
黛玉方進入房時,只見兩個人攙著一位鬢發如銀的老母迎上來,黛玉便知是他外祖母。方欲拜見時,早被他外祖母一把摟入懷中,心肝兒肉叫著大哭起來。當下地下侍立之人,無不掩面涕泣,黛玉也哭個不住。一時眾人慢慢解勸住了,黛玉見拜見了外祖母。——此即冷子興所云之史氏太君,賈赦賈政之母也。當下賈母一一指與黛玉:“這是你大舅母;這是你二舅母;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婦珠大嫂子。”黛玉一一拜見過。賈母又說:“請姑娘們來。今日遠客才來,可以不必上學去了。”眾人答應了一聲,便去了兩個。
不一時,只見三個奶嬤嬤并五六個丫鬟,簇擁著三個姊妹來了。第一個肌膚微豐,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第二個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鴨蛋臉面,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第三個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其釵環裙襖,三人皆是一樣的妝飾。黛玉忙起身迎上來見禮,互相廝認過,大家歸了坐。丫鬟們斟上茶來。不過說些黛玉之母如何得病,如何請醫服藥,如何送死發喪。不免賈母又傷感起來,因說:“我這些兒女,所疼者獨有你母,今日一旦先舍我而去,連面也不能一見,今見了你,我怎不傷心!”說著,摟了黛玉在懷,又嗚咽起來。眾人忙都寬慰解釋,方略略止住。
眾人見黛玉年貌雖小,其舉止言談不俗,身體面龐雖怯弱不勝,卻有一段自然的風流態度,便知他有不足之癥。因問:“常服何藥,如何不急為療治?”黛玉道:“我自來是如此,從會吃飲食時便吃藥,到今日未斷,請了多少名醫修方配藥,皆不見效。那一年我三歲時,聽得說來了一個癩頭和尚,說要化我去出家,我父母固是不從。他又說:‘既舍不得他,只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時,除非從此以后總不許見哭聲;除了父母之外,凡有外姓親友之人,一概不見,方可平安了此一世。’瘋瘋癲癲,說了這些不經之談,也沒人理他。如今還是吃人參養榮丸。”賈母道:“正好,我這里正配丸藥呢。叫他們多配一料就是了。”
一語未了,只聽后院中有人笑聲,說:“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黛玉納罕道:“這些人個個皆斂聲屏氣,恭肅嚴整如此,這來者系誰,這樣放誕無禮?”心下想時,只見一群媳婦丫鬟圍擁著一個人從后房門進來。這個人打扮與眾姑娘不同,彩繡輝煌,恍若神妃仙子: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帶著赤金盤螭(chī)瓔珞圈;裙邊系著豆綠宮絳,雙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裉(kèn)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黛玉連忙起身接見。賈母笑道:“你不認得他。他是我們這里有名的一個潑皮破落戶兒,南省俗謂作‘辣子’,你只叫他‘鳳辣子’就是了。”黛玉正不知以何稱呼,只見眾姊妹都忙告訴他道:“這是璉嫂子。”黛玉雖不識,也曾聽見母親說過,大舅賈赦之子賈璉,娶的就是二舅母王氏之內侄女,自幼假充男兒教養的,學名王熙鳳。黛玉忙陪笑見禮,以“嫂”呼之。這熙鳳攜著黛玉的手,上下細細打諒了一回,仍送至賈母身邊坐下,因笑道:“天下真有這樣標致的人物,我今兒才算見了!況且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個嫡親的孫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頭心頭一時不忘。只可憐我這妹妹這樣命苦,怎么姑媽偏就去世了!”說著,便用帕試淚。賈母笑道:“我才好了,你倒來招我。你妹妹遠路才來,身子又弱,也才勸住了,快再休提前話。”這熙鳳聽了,忙轉悲為喜道:“正是呢!我一見了妹妹,一心都在他身上了,又是喜歡,又是傷心,意忘記了老祖宗。該打,該打!”又忙攜黛玉之手,問;“妹妹幾歲了?可也上過學?現吃什么藥?在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訴我;丫頭老婆們不好了,也只管告訴我。”一面又問婆子們:“林姑娘的行李東西可搬進來了?帶了幾個人來?你們趕早打掃兩間下房,讓他們去歇歇。”
說話時,已擺了茶果上來。熙鳳親為捧茶捧果。又見二舅母問他:“月錢放過了不曾?”熙鳳道:“月錢已放完了。才剛帶著人到后樓上找緞子,找了這半日,也并沒有見昨日太太說的那樣的,想是太太記錯了?”王夫人道:“有沒有,什么要緊。”因又說道:“該隨手拿出兩個來給你這妹妹去裁衣裳的,等晚上想著叫人再去拿罷,可別忘了。”熙鳳道:“這倒是我先料著了,知道妹妹不過這兩日到的,我已預備下了,等太太回去過了目好送來。”王夫人一笑,點頭不語。
當下茶果已撤,賈母命兩個老嬤嬤帶了黛玉去見兩個母舅。時賈赦之妻邢氏忙亦起身,笑回道:“我帶了外甥女過去,倒也便(biàn)宜。”賈母笑道:“正是呢,你也去罷,不必過來了。”邢夫人答頭了一聲“是”字,遂帶了黛玉與王夫人作辭,大家送至穿堂前。出了垂花門,早有眾小廝們拉過一輛翠幄(wò)青綢車,邢夫人攜了黛玉,坐在上面,眾婆子們放下車簾,方命小廝們抬起,拉至寬處,方駕上馴騾,亦出了西角門,往東過榮府正門,便入一黑油大門中,至儀門前方下來。眾小廝退出,方打起車簾,邢夫人攙著黛玉的手,進入院中。黛玉度其房屋院宇,必是榮府中花園隔斷過來的。進入三層儀門,果見正房廂廡(wǔ)游廊,悉皆小巧別致,不似方才那邊軒峻壯麗;且院中隨處之樹木山石皆在。一時進入正室,早有許多盛妝麗服之姬妾丫鬟迎著,邢夫人讓黛玉坐了,一面命人到外面書房去請賈赦。一時人來回話說:“老爺說了:‘連日身上不好,見了姑娘彼此倒傷心,暫且不忍相見。勸姑娘不要傷心想家,跟著老太太和舅母,即同家里一樣。姊妹們雖拙,大家一處伴著,亦可以解些煩悶。或有委屈之處,只管說得,不要外道才是。’”黛玉忙站起來,一一聽了。再坐一刻,便告辭。邢夫人苦留吃過晚飯去,黛玉笑回道:“舅母愛惜賜飯,原不應辭,只是還要過去拜見二舅舅,恐領了賜去不恭,異日再領,未為不可。望舅母容諒。”邢夫人聽說,笑道:“這倒是了。”遂令兩三個嬤嬤用方才的車好生送了姑娘過去。于是黛玉告辭。邢夫人送至儀門前,又囑咐了眾人幾句,眼看著車去了方回來。
一時黛玉進了榮府,下了車。眾嬤嬤引著,便往東轉彎,穿過一個東西的穿堂,向南大廳之后,儀門內大院落,上面五間大正房,兩邊廂房鹿頂耳房鉆山,四通八達,軒昂壯麗,比賈母處不同。黛玉便知這方是正經正內室,一條大甬路,直接出大門的。進入堂屋中,抬頭迎面先看見一個赤金九龍青地大匾,匾上寫著斗大的三個大字,是“榮禧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書賜榮國公賈源”,又有“萬幾宸(chén)翰之寶”。大紫檀雕螭案上,設著三尺來高青綠古銅鼎,懸著待漏隨朝墨龍大畫,一邊是金蜼(wěi)彝,一邊是玻璃(hǎi)。地下兩溜十六張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對聯,乃烏木聯牌,鑲著鏨(zàn)銀的字跡,道是:
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黼黻(fǔfú)煥煙霞。
下面一行小字,道是:“同鄉世教弟勛襲東安郡王穆蒔拜手書。”
原來王夫人時常居坐宴息,亦不在這正室,只在這正室東邊的三間耳房內。于是老嬤嬤引黛玉進東房門來。臨窗大炕上鋪著猩紅洋罽(jì),正面設著大紅金錢蟒靠背,石青金錢蟒引枕,秋香色金錢蟒大條褥。兩邊設一對梅花式洋漆小幾。左邊幾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邊幾上汝窯美人觚(gū)——觚內插著時鮮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地下面西一溜四張椅上,都搭著銀紅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腳踏。椅之兩邊,也有一對高幾,幾上茗碗瓶花俱備。其余陳設,自不必細說。老嬤嬤們讓黛玉炕上坐,炕沿上卻有兩個錦褥對設,黛玉度其位次,便不上炕,只向東邊椅子上坐了。本房內的丫鬟忙捧上茶來。黛玉一面吃茶,一面打諒這些丫鬟們,妝飾衣裙,舉止行動,果亦與別家不同。
茶未吃了,只見一個穿紅綾襖青緞掐牙背心的丫鬟走來笑說道:“太太說,請林姑娘到那邊坐罷。”老嬤嬤聽了,于是又引黛玉出來,到了東廊三間小正房內。正房炕上橫設一張炕桌,桌上磊著書籍茶具,靠東壁面西設著半舊的青緞背引枕。王夫人卻坐在西邊下首,亦是半舊的青緞靠背坐褥。見黛玉來了,便往東讓。黛玉心中料定這是賈政之位。因見挨炕一溜三張椅子上,也搭著半舊的彈墨椅袱,黛玉便向椅上坐了。王夫人再四攜他上炕,他方挨王夫人坐了。王夫人因說:“你舅舅今日齋戒去了,再見罷。只是有一句話囑咐你:你三個姊妹倒都極好,以后一處念書認字學針線,或是偶一頑笑,都有盡讓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個孽根禍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廟里還愿去了,尚未回來,晚間你看見便知了。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黛玉亦常聽得母親說過,二舅母生的有個表兄,乃銜玉而誕,頑劣異常,極惡讀書,最喜在內幃廝混;外祖母又極溺愛,無人敢管。今見王夫人如此說,便知說的是這表兄了。因陪笑道:“舅母說的,可是銜玉所生的這位哥哥?在家時亦曾聽見母親常說,這位哥哥比我大一歲,小名就喚寶玉,雖極憨頑,說在姊妹情中極好的。況我來了,自然只和姊妹同處,兄弟們自是別院另室的,豈得去沾惹之理?”王夫人笑道:“你不知道原故:他與別人不同,自幼因老太太疼愛,原系同姊妹們一處嬌養慣了的。若姊妹們有日不理他,他倒還安靜些,縱然他沒趣,不過出了二門,背地里拿著他兩個小幺(yāo)兒出氣,咕唧一會子就完了。若這一日姊妹們和他多說一句話,他心里一樂,便生出多少事來。所以囑咐你別睬他。他嘴里一時甜言蜜語,一時有天無日,一時又瘋瘋傻傻,只休信他。”
黛玉一一的都答應著。只見一個丫鬟來回:“老太太那里傳晚飯了。”王夫人忙攜黛玉從后房門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門,是一條南北寬夾道。南邊是倒座三間小小的抱廈廳,北邊立著一個粉油大影壁,后有一半大門,小小一所房室。王夫人笑指向黛玉道:“這是你鳳姐姐的屋子,回來你好往這里找他來,少什么東西,你只管和他說就是了。”這院門上也有四五個才總角的小廝,都垂手侍立。王夫人遂攜黛玉穿過一個東西穿堂,便是賈母的后院了。于是,進入后房門,已有多人在此伺候,見王夫人來了,方安設桌椅。賈珠之妻李氏捧飯,熙鳳安箸,王夫人進羹。賈母正面榻上獨坐,兩邊四張空椅,熙鳳忙拉了黛玉在左邊第一張椅上坐了,黛玉十分推讓。賈母笑道:“你舅母你嫂子們不在這里吃飯。你是客,原應如此坐的。”黛玉方告了座,坐了。賈母命王夫人坐了。迎春姊妹三個告了座方上來。迎春便坐右手第一,探春左第二,惜春右第二。旁邊丫鬟執著拂塵、漱盂、巾帕。李、鳳二人立于案旁布讓。外間伺候之媳婦丫鬟雖多,卻連一聲咳嗽不聞。寂然飯畢,各有丫鬟用小茶盤捧上茶來。當日林如海教女以惜福養身,云飯后務待飯粒咽盡,過一時再吃茶,方不脾胃。今黛玉見了這里許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不得不隨的,少不得一一改過來,因而接了茶。早見人又捧過漱盂來,黛玉也照樣漱了口。盥手畢,又捧上茶來,這方是吃的茶。賈母便說:“你們去罷,讓我們自在說話兒。”王夫人聽了,忙起身,又說了兩句閑話,方引鳳、李二人去了。賈母因問黛玉念何書。黛玉道:只剛念了《四書》。”黛玉又問姊妹們讀何書。賈母道:“讀的是什么書,不過是認得兩個字,不是睜眼的瞎子罷了!”
一語未了,只聽外面一陣腳步響,丫鬟進來笑道:“寶玉來了!”黛玉心中正疑惑著:“這個寶玉,不知是怎生個憊(bèi)懶人物,懵懂頑童?”——倒不見那蠢物也罷了。心中想著,忽見丫鬟話未報完,已進來了一位年輕的公子: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絳(tāo),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緞排穗褂;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雖怒時而若笑,即瞋視而有情。項上金螭瓔珞,又有一根五色絲絳,系著一塊美玉。黛玉一見,便吃一大驚,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倒像在那里見過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只見這寶玉向賈母請了安,賈母便命:“去見你娘來。”寶玉即轉身去了。一時回來,再看已換了冠帶:頭上周圍一轉的短發,都結成小辮,紅絲結束,共攢至頂中胎發,總編一根大辮,黑亮如漆,從頂至梢,一串四顆大珠,用金八寶墜角;身上穿著銀紅撒花半舊大襖,仍舊帶著項圈、寶玉、寄名鎖、護身符等物;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綾褲腿,錦邊彈墨襪,厚底大紅鞋。越顯得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轉盼多情,語言常笑。天然一段風騷,全在眉梢;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看其外貌最是極好,卻難知其底細。后人有《西江月》二詞,批寶玉極恰,其詞曰:
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潦倒不通世務,愚頑怕讀文章。行為偏僻性乖張,那管世人誹謗!
富貴不知樂業,貧窮難耐凄涼。可憐辜負好韶光,于國于家無望。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寄言紈袴與膏粱:莫效此兒形狀!
賈母因笑道:“外客未見,就脫了衣裳,還不去見你妹妹!”寶玉早已看見多了一個姊妹,便料定是林姑媽之女,忙來作揖。廝見畢歸坐,細看形容,與眾各別: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y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寶玉看罷,因笑道:“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賈母笑道:“可又是胡說,你又何曾見過他?”寶玉笑道:“雖然未曾見過他,然我看著面善,心里就算是舊相識,今日只作遠別重逢,亦未為不可。”賈母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寶玉便走近黛玉身邊坐下,又細細打量一番,因問:“妹妹可曾讀書?”黛玉道:“不曾讀,只上了一年學,些須認得幾個字。”寶玉又道:“妹妹尊名是那兩個字?”黛玉便說了名。寶玉又問表字。黛玉道:“無字。”寶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顰顰’二字極妙。”探春便問何出。寶玉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說:‘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畫眉之墨。’況這林妹妹眉尖若蹙,用取這兩個字,豈不兩妙!”探春笑道:“只恐又是你的杜撰。”寶玉笑道:“除《四書》外,杜撰的太多,偏只我是杜撰不成?”又問黛玉:“可也有玉沒有?”眾人不解其語,黛玉便忖度著因他有玉,故問我有也無,因答道:“我沒有那個。想來那玉是一件罕物,豈能人人有的。”寶玉聽了,登時發作起癡狂病來,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罵道:“什么罕物,連人之高低不擇,還說‘通靈’不‘通靈’呢!我也不要這勞什子了!”嚇的眾人一擁爭去拾玉。賈母急的摟了寶玉道:“孽障!你生氣,要打罵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寶玉滿面淚痕泣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沒有,單我有,我說沒趣;如今來了這們一個神仙似的妹妹也沒有,可知這不是個好東西。”賈母忙哄他道:“你這妹妹原有這個來的,因你姑媽去世時,舍不得你妹妹,無法處,遂將他的玉帶了去了:一則全殉葬之禮,盡你妹妹之孝心;二則你姑媽之靈,亦可權作見了女兒之意。因此他只說沒有這個,不便自己夸張之意。你如今怎比得他?還不好生慎重帶上,仔細你娘知道了。”說著,便向丫鬟手中接來,親與他帶上。寶玉聽如此說,想一想大有情理,也就不生別論了。
當下,奶娘來請問黛玉之房舍。賈母說:“今將寶玉挪出來,同我在套間暖閣兒里,把你林姑娘暫安置碧紗櫥里。等過了殘冬,春天再與他們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罷。”寶玉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紗廚外的床上很妥當,何必又出來鬧的老祖宗不得安靜。”賈母想了一想說:“也罷了。”每人一個奶娘并一個丫頭照管,余者在外間上夜聽喚。一面早有熙鳳命人送了一頂藕合色花帳,并幾件錦被緞褥之類。
課文分析
圍繞中心事件描寫人物
作品中的人物是圍繞黛玉進賈府這一中心事件,通過黛玉的見聞來描寫的。黛玉進府按照封建貴族家庭的禮規,必定要去拜望自己的長輩。同輩姊妹也都要見見面。作者選擇這個機會使作品中的主要人物出場亮相,是行文的必需,也是事理的必然。黛玉進入賈府,通過她一路目中所見,耳中所聞,不僅詳盡描寫了榮寧二府的格局布置,亦即人物的活動環境,而且第一次生動刻畫了賈母、賈氏三姐妹、鳳姐、邢夫人、寶玉和黛玉等好幾個主要人物,因此可以說“這方是正文起頭處,此后筆墨與前兩回不同”(甲戌本脂批)。從藝術結構來看,此回情節的設計同樣體現了作者的匠心。如果說第二回“演說榮府”僅僅只是通過冷子興的口頭敘述,使讀者對榮寧二府的主要成員及其相互關系有一個大概的了解;那么此回則是通過具體生動的藝術描寫,使幾個主要人物以各自不同的聲音笑貌,栩栩如生地走到了讀者的面前。這也就是上引脂批所云“畫家三染法”中的第二次皺染,經過這次皺染,幾個主要人物便耀然于讀者心中眼中了。在藝術描寫上,此回情節也有著許多成功之筆。如寫黛玉初見賈母一段:……“黛玉方進入房時,只見兩個人攙著一位鬢發如銀的老母迎上來,黛玉便知是她外祖母。方欲拜見時,早被她外祖母一把摟入懷中,心肝兒肉叫著大哭起來。”這可謂是如見如聞,活現于紙上之筆,也是所謂“頰上三毫”,傳神得力之處。其他如寫鳳姐出場、寶玉出場,也都是向為人所稱道的文字。
運用多種手法描寫人物
人物的出場,先后適宜,詳略得體,虛實兼用。對王熙鳳、賈寶玉等主要人物詳寫,對賈母、邢夫人、王夫人、李紈和賈氏三姊妹則略寫;對賈母、王熙鳳等出場人物是實寫,而對賈政、賈赦等未出場的人物則屬于虛寫;對賈寶玉、王熙鳳等是單獨寫,而對邢夫人、王夫人、李紈、迎春、探春、惜春等只作集體介紹。這樣描寫不但筆法變化多姿,而且在眾多人物中可使描寫的重點突出。黛玉剛進賈府,正和賈母等談論著自己的體弱多病和吃藥等事,“一語未了,只聽后院中有人笑聲,說:‘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黛玉納罕道:‘這些人個個皆斂聲屏氣,恭肅嚴整如此,這來者系誰,這樣放誕無禮?’”來者是誰,作者沒有馬上交代;但這一聲正好像戲曲舞臺上角色還未出場,先從后臺送出一聲響亮的“馬門腔”,它先聲奪人,一下子就把來者的三魂六魄給拘定了。真所謂“未寫其形,先使聞聲”,作者在沒有正面描寫人物之前,就先已通過人物的笑語聲,傳出了人物內在之神。隨著后臺這一聲,一個濃妝的少婦出場了。作者按著用重筆濃彩描繪了其外形特征:“這個人打扮與眾姑娘不同,彩繡輝煌,恍若神妃仙子: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帶著赤金盤螭瓔珞圈;裙邊系著豆綠宮絳,雙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裐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這里,前十數句關于鳳姐衣著和外貌的描寫,是細膩的工筆畫,是實寫,而最后兩句則是充滿了空靈之氣的寫意畫,是虛寫;虛實結合,一個有生命的貴族少婦形象合眼如見。但作者到此還沒有交代這位少婦是誰。接下去我們先是聽到賈母的介紹:“他是我們這里有名的一個潑皮破落戶兒,南省俗謂作‘辣子’,你只叫他‘鳳辣子’就是了。”這一介紹雖然體現了這位濃妝少婦的性格特征和賈母對她的寵愛,但依然使黛玉不得要領。最后眾姐妹告訴黛玉:“這是璉嫂子”,黛玉這才想起昔日聽母親說過的情況因,而王熙鳳這個名字才最終交代了出來。鳳姐一出場,滿屋內便只有她一個人的說話聲,“天下真有這樣標致的人物,我今兒才算見了”此句她先是贊美黛玉“標致”,“況且這通身的氣派”順手就恭維了賈母;“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個嫡親的孫女”又順帶拍了“三春”(迎春姊妹三個)的馬屁,“只可憐我這妹妹這樣命苦,怎么姑媽偏就去世了”又為黛玉幼年喪母傷心拭淚,以迎合現場悲傷的氣氛,來討取賈母的歡心;等到賈母責備她不該說這些傷心話來招她時,她又“忙轉悲為喜”,自責“竟忘記了老祖宗,該打,該打!”然后又以當家少奶奶的身分,一面安頓黛玉,一面分咐婆子們……至此,讀者先聞其聲,再見其形,再知其名,再睹其種種表演;出現在讀者面前的王熙鳳,自然就不再是一個抽象的名字,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鳳姐的出場前后作如許皺染,后文焉得不活跳于紙上!緊接著鳳姐出場之后,又接寫了寶玉出場:“一語未了,只聽外面一陣腳步響,丫環進來笑道:‘寶玉來了!”黛玉心中正疑惑著:‘這個寶玉,不知是怎生個憊懶人物,懵懂頑童?’——倒不見那蠢物也罷了。心中想著,忽見丫環話未報完,已進來了一位年輕的公子……。”乍一看,這段描寫似和鳳姐出場出于同一機軸,都是通過了黛玉的耳中所聞、心中所思和目中所見,都是所謂“未寫其形,先使聞聲”。但實際上作者是有意識地把這兩個人物的出場加以對比描寫,使之“相映而不相犯”(甲戌本脂批),這正體現了作者的藝術匠心。鳳姐出場,“一語未了,黛玉聽到的是“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的笑語聲,這一聲可謂先聲奪人,一下子就把鳳姐的三魂六魄給拘定了。而寶玉出場,“一語未了”,黛玉聽到的首先是“外面一陣腳步響”,接著是丫鬟的回話聲。“一陣腳步響”,說明來者是個年青的男性(古代女性走路不可能發出腳步響),且是賈母前受寵愛的人(否則不敢如此大膽放肆),這就非常切合寶玉的身分地位;丫鬟的回話聲,一開始就點明了來者系誰,這和鳳姐出場時直至最后才講出姓名來正好前后相映。因此,雖然同是“未寫其形,先使聞聲”,但同中又有異,且通過了所聞之聲的不同,顯示了人物身分性格的差異。如果把這兩個人物的出場描寫調換一下,鳳姐出場是聽到“一陣腳步響”,寶玉出場是聽到“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的笑語聲,那就從根本上失卻了這兩個人物之神。
不僅如此,兩人出場時在黛玉心中所引起的反應也不相同。鳳姐出場,黛玉心中納罕道:“這些人個個皆斂聲屏氣,恭肅嚴整如此,這來者系誰,這樣放誕無禮?”這里,黛玉的心中所思和以后的目中所見是一致的。而寶玉出場,黛玉心中正疑惑著:“這個寶玉,不知是怎生個憊懶人物,懵懂頑童?”黛玉的心中所想和實際的寶玉正好適成反照。在此之前,黛玉早就聽得母親說過,二舅母生有個表兄,乃“頑劣異常,極惡讀書,最喜在內幃廝混;外祖母又極溺愛,無人敢管”;她本人入府后,又聽王夫人親口囑咐:寶玉乃是家里的“混世魔王”,“嘴里一時甜言蜜語,一時有天無日,一時又瘋瘋傻傻,只休信他”;一直到寶玉出場前夕,在黛玉心中所喚起的都是這樣一種印象。這種在人物出場前一再加以貶抑的手法,一方面造成了一種強烈的懸念,使讀者產生必欲看個究竟的愿望,正如脂批所云:“不寫黛玉眼中之寶玉,卻先寫黛玉心中已畢有一寶玉矣,幻妙之至。只冷子興口中之后,余已極思欲一見,及今尚未得見,狡猾之至。”(甲戌本)同時,它又和后面黛玉實際的目中所見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從而更襯出了寶玉的神采風韻,脂批所云“這是一段反襯章法”(甲戌本)者是也。如果說鳳姐的出場是以先聲奪人取勝,那么同回寶玉的出場是以強烈的懸念和反差見長。
人物描寫與環境描寫
人物描寫與環境描寫交插進行,配合自然,相得益彰小說中的典型環境——賈府,是通過林黛玉的眼睛來描寫的:
1、宏偉的外觀:處于繁華街市、阜盛人煙之中的賈府建筑,在林黛玉的眼中,僅就外觀,就突出地感覺到它“大”:門前蹲著兩個大石獅子;門是三間獸頭大門;正門之上有一匾,匾上寫著五個大字。幾個“大”字不但表現了賈府建筑的宏偉富麗,而且也暗示了賈府顯赫高貴的社會地位。
2、講究的布局:賈府建筑的布局十分講究,比如賈母所住的正房大院,就設置了一個垂花門、兩邊抄手游廊和一個安放著大理石插屏的空堂做掩映,既莊嚴肅穆,又表現出豪門貴族氣派。就是賈赦的住處,雖不似賈母正房那樣,卻也有儀門和廂廡游廊作映襯。至于“榮禧堂”的五間大正房,被儀門、耳房、穿堂、甬道簇擁著,更是軒昂壯麗。
3、華貴的陳設:對賈府華貴陳設的描寫,主要以“榮禧堂”為重點:先以特寫鏡頭詳細介紹了堂屋中的匾額。無論是匾的質地花紋,匾上大字的規格,還是匾上的題字與印璽,都顯示著主人的社會地位;室內陳設的大紫檀雕螭案、青綠古銅鼎、待漏隨朝墨龍大畫、金屏彝、玻璃盒、楠木交椅以及鑲著鏨銀字跡的烏木對聯,都說明了主人的富貴豪華。就是耳房內的陳設和器物也頗為華貴:洋罽、靠背、引枕、條褥,都飾以龍蟒,小幾、香盒、酒觚、茗碗乃至痰盒都各具特色。吃穿用度,的確“與別家不同”。
課文中環境描寫的特點和作用:
1、課文中對賈府的環境都是通過林黛玉的一雙眼睛而描繪的。黛玉雖然對賈府的情況有些耳聞,但并未親見。所以在描寫中帶有黛玉初次觀察的驚奇。恰當的描寫角度,更突出了賈府與眾不同的特點。
2、作者通過環境描寫揭示了賈府榮華富貴的來源和社會地位。寧、榮二府都是奉皇帝之命“敕造”;“榮禧堂”的匾額又是皇帝御筆書賜;室內陳設的物品(如“待漏隨朝墨龍大畫”)顯示著對君王的忠誠與尊敬;來往的賓客也都是“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黼黻煥煙霞”的豪門貴族。
(61)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絳(tāo):五彩絲攢花結,用五彩絲攢聚成花朵的結子,指絳帶上的裝飾花樣。長穗宮絳,指系在腰間的絳帶。長穗,是絳帶端部下垂的穗子。
(74)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意思是,林黛玉聰明穎悟勝過比干,病弱嬌美勝過西施。比干,商(殷)朝紂王的叔父。《史記·殷本紀》載,紂王淫亂,“比干曰:‘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爭。’乃強諫紂。紂怒曰:‘吾聞圣人心有七竅。’剖比干,觀其心”。古人認為心竅越多越有智慧。
人物分析
一、林黛玉:
美貌多情,體弱多病,心態復雜,言行小心謹慎。
林黛玉母親去世后“上無親母教養,下無姊妹兄弟扶持”,于是投奔外祖家,“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姐妹”。過去在家“常聽得母親說過,他外祖母家與別家不同。他近日所見的這幾個三等仆婦,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了,何況今至其家。“因此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肯輕易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恥笑了他去。”盡管外祖母“心肝兒肉”地疼她,寶貝兒似的待她,但總有寄人籬下之感,待人處事始終是“步步留心,時時在意”。
例如在邢夫人處,邢夫人“苦留”她吃晚飯,她婉言謝絕了:“舅母愛惜賜飯,原不應辭,只是還要過去拜見二舅舅,恐領了賜去不恭……”一席話既表明了她對邢夫人的尊敬與感激,又表明了自己顧全大局的禮節,說明她待人接物是處處留心的。
再如,在王夫人房中,王夫人坐在西邊下首,見黛玉來了,便往東讓,而黛玉料定那是賈政之位,絕不肯坐,便向挨炕的椅上坐了。可見,黛玉連坐在哪里,都非常細心,絕不輕易從事。
在賈母房中吃飯時,更是如此。賈母正面榻上獨坐,兩邊四張空椅,當王熙鳳拉黛玉入座時,黛玉也十分推讓了一番,直到賈母作了解釋后,方才告了座,坐了。
黛玉的留心與在意,還表現在隨時改正一些不適宜的對答上。比如當賈母問黛玉念何書時,黛玉照實回答:“只剛念了《四書》。”但當黛玉“又問姊妹們讀何書”時,賈母卻說:“讀的是什么書,不過是認得兩個字,不是睜眼的瞎子罷了!”黛玉聽得賈母這樣說,覺得自己剛才失了口,所以當寶玉問她讀什么書時,黛玉便改口道:“不曾讀,只上了一年學,些須認得幾個字。”
黛玉這種“步步留心,時時在意”的謹慎態度,是她寄人籬下感情的反映,也是節選中性格主要的一面。
其次,有兩段關于外貌、神情和風韻的描寫:1.眾人見黛玉時對她的年齡、舉止言談、身體面龐和風流態度的描寫。2.寶玉見黛玉時,對黛玉的外貌、神韻的描寫,運用對偶、比喻等手法,以華美對稱的語言,寫出了寶玉眼中所見的黛玉的嬌容。表現黛玉的共同點:美貌多情,體弱多病。尤其怕“哭”與“淚”,不但照應第一回中的“木石前盟”,又為以后的情節發展埋下伏筆。
另外,把林黛玉、王熙鳳和賈寶玉的肖像描寫會發現,作者對王熙鳳和賈寶玉的服飾都做了精細的描寫,對林黛玉的服飾卻連一句也沒有,這是為什么呢。?因為林黛玉的肖像是通過賈寶玉的眼睛來寫的,這也恰恰反映出賈寶玉的獨特和叛逆之處,賈寶玉根本不關注這些,他在乎的只是人本身以及內在。
二、王熙鳳
王熙鳳是一個精明能干,慣于玩弄權術的人。為人刁鉆狡黠,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由于對上善于阿諛奉承,因此博得賈母歡心,從而獨攬了賈府的大權,成為賈府的實際掌權者。課文從四個方面展示她的性格特征:出場,肖像,會見黛玉,回王夫人。
1.寫出場
這是《紅樓夢》中極其精彩的一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然后才見“一群媳婦丫環圍擁一個人從后房門進來”。難怪黛玉納罕,覺得與那些個“斂聲屏氣,恭肅嚴整”的人們相比,這張張狂狂的來者,實在是“放誕無禮”,正說明她在賈府的特殊身份和地位。通過賈母介紹,更證明了這一點:“他是我們這里有名的一個潑皮破落戶兒”,“你管叫他‘鳳辣子’就是了”。“老祖宗”能夠用這樣戲謔的語言與之談笑的人實在不多,除了說明她性格潑辣之外,更說明她是深得賈母寵愛的特殊人物。
2.繪肖像
作品不但具體細膩刻畫人物外貌,而且通過外貌的描寫,透露出人物性格特征和精神世界。肖像描寫包含服飾和容貌兩個方面。
服飾:(頭飾、裙飾、服裝)鋪陳集珍寶珠玉于一身──暗示她的貪婪與俗氣,從側面反映了她內心的空虛。
容貌:著重寫她那一雙“三角眼”、兩彎“吊梢眉”、含威不露的“粉面”、未啟先笑的“丹唇”——表現她美麗外表隱藏著刁鉆和狡黠。
3.見黛玉
她的內心世界在她會見黛玉時的言談舉止表現得很充分。先是恭維(因為黛玉是賈母最疼愛的外孫女兒,不惜恭維到了令人肉麻的地步:“天下真有這樣標致的人物,我今兒才算見了!”;繼而拭淚(因為提到黛玉母親,想到賈母定會為女兒去世而掉淚,所以搶先“用帕拭淚”);最后轉悲為喜(因為她見賈母笑了,便匆忙完成這個感情的轉變)
小結:入木三分描繪了王熙鳳察言觀色,機變逢迎的本領,揭露了她在賈府中得寵的原因。
4.回王夫人
王熙鳳回王夫人雖幾筆帶過,但進一步說明由于她的善于機變逢迎和果斷能干,已取得王夫人歡心,成為賈府中的實際掌權人。
三、賈寶玉
賈寶玉是封建貴族的叛逆者,具有反抗封建束縛、要求自由平等的思想。他蔑視世俗、卓然獨立的種種表現,反映了他對封建禮教和封建道德的反抗。課文對賈寶玉的描寫,有三個重點:出場前的側面勾勒,出場后的肖像描寫,《西江月》兩首詞的總結。
作者簡介
清代小說家曹雪芹(約1715---1763),名霑(zhān),字夢阮,號雪芹,又號芹溪、芹圃。滿洲正白旗或內務府“包衣”。曹雪芹的曾祖父曹璽任江寧織造;祖父曹寅做過康熙皇帝的伴讀和御前侍衛,后任江寧織造,兼任兩淮巡鹽監察御使,極受康熙寵信。康熙六下江南,其中四次由曹寅負責接駕,并住在曹家。1712年(康熙五十一年)曹寅病故 ,其子曹顒、嗣子曹頫先后繼任江寧織造。他們祖孫三代四人擔任此職達60年之久。素性放達,曾身雜優伶而被鑰空房,常以阮籍自比。貢生。愛好研究廣泛:金石、詩書、繪畫、園林、中醫、織補、工藝、飲食等。他出身于一個“百年望族”的大官僚地主家庭,后因家庭的衰敗而飽嘗了人生的辛酸。在人生的最后階段,他以堅韌不拔的毅力,歷經十年創作了《紅樓夢》并專心致志地做著修訂工作,死后遺留《紅樓夢》前八十回稿子,后世將《紅樓夢》稱為“中國封建社會的百科全書”。另有《廢藝齋集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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