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詩歌-看見人家的父親

現代詩歌-看見人家的父親

　　父親，在回鄉給您掃墓的路上

　　路過賈莊、尚莊、念泉，還路過車輞

　　一路上啊

　　我看見人家的父親腰板硬朗滿面紅光

　　您生于一九四零年五月

　　如果活到這個春天

　　屈指算算，也不過七十掛零

　　如果身體好

　　一天還能喝半斤白酒

　　一頓還能吃兩個煎餅

　　可您已經離開我們十四年了

　　那一年是一九九八，七月流火的盛夏

　　原本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日子

　　您也如同往常一樣，清晨去村東的溝底挑一擔井水

　　可爬上那個陡坡，您卻驟然昏倒

　　清涼的井水從筲桶里濺出來

　　嘩一聲漫延，又無聲地干枯

　　您的生命戛然而止

　　您走的那么急促，那么沉默

　　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甚至連盛好的稀飯都來不及喝

　　父親，多少年來我一直在等待

　　一直覺得您沒有死，您還活著

　　還在學校里教課，或在莊稼地里勞作

　　不和我們生活在一起

　　您一定也沒有走遠

　　孤零零地，也許就在哪一個角落

　　寒風凌冽的冬夜，或春暖花開的清晨，

　　說不定哪一天的那一刻

　　您就回來

　　父親，十四年了，您一定衣衫襤褸，骨瘦如柴

　　父親，我多少次做著關于您的夢

　　在夢里我須發皆白，您卻那樣年輕

　　活著的時候您少言寡語

　　在夢里我也只是哽咽

　　一次次我們相互打著手勢

　　啞巴一樣地相互叮嚀

　　我知道，縱然居身荒郊，隔著厚厚的土層，

　　您也割舍不掉這世間的親情

　　就像春風又起，桃花再開

　　就像您墳頭的野草，歲歲枯榮

　　就像清明時節總有紛紛細雨

　　為您寫下這些詩行，我的眼淚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