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美現代詩欣賞

優美現代詩欣賞

　　《索菲亞教堂的鴿子》

　　索菲亞教堂的鴿子

　　整整唱了一天的贊美詩

　　在黃昏，它們邁出紅色的腳

　　踩痛我的影子

　　我不得不用一天里十分之一的收獲

　　買一些糧食，喂給它們

　　像我獻給上帝，轉呈的救贖

　　此刻，夕陽落在索菲亞教堂的樓頂

　　一些余暉落在我身上

　　溫暖得流出淚水

　　還有一些又被鴿子馱回了天空

　　偶爾，孤寂讓我閉上眼睛

　　就會有索菲亞教堂的鴿子

　　唱著贊美詩向我飛來

　　有時我會驚慌地睜開眼睛

　　因為我手里沒有多余的糧食

　　《那時風》

　　我聽慣了城市中深密的風

　　它像我身體里的痛

　　一會緊，一會松

　　它有時會送我整個夜晚

　　行走中的骨頭

　　發出摩擦聲

　　有時它什么也不給

　　一兩朵白云，像隔夜的哈欠

　　但在我的城，與我最密切的

　　還是這些無來由的風

　　它走過高高矮矮的樓宇

　　張望湖中幾條瞌睡中的魚

　　我感覺到的是

　　它深愛的時候，就會抱緊我的膝蓋骨

　　肩胛骨，髖骨。讓我的指骨也彎曲成

　　一塊石頭

　　不再用來指向人類的生活

　　更多的時候，它像我的情人

　　剛剛撫摸完我，就轉身離開

　　昨日的黃花在風中抽泣

　　有時它看見了

　　有時看不見

　　《烏鴉》

　　烏鴉飛過頭頂

　　黑色的羽毛發出藍色的光

　　它們千篇一律的臉，缺少內容

　　其中的一只合扎起羽翼

　　一頭跌落下來

　　拿起一只水罐走進畫中

　　其余的干脆退掉羽毛

　　站在畫外

　　臨近黃昏，它們肌膚開始皸裂

　　只有它們自己明白

　　痛的聲音在身體里

　　它們后悔褪掉羽毛

　　即便是黑的羽毛發出幽藍的光

　　如果天不黑下來

　　它們只祈盼能用那只水罐里的水

　　沐浴身體

　　《望星空》

　　午夜，我像一個孤獨的孩子

　　坐在夜的一角

　　仰望星空

　　失眠癥治愈不了那些得病的星星

　　稀稀落落的天空中

　　我聽得到它們發出痛的聲音

　　那是它們生前的痛

　　被時間擊碎。紛紛揚揚的粉塵

　　飄落在星星之間

　　但粉塵也是黑色的

　　夜晚就像巨大的煤窯

　　我們用力地挖呀挖

　　挖掘出的黎明

　　布滿傷口

　　親愛的星星，我死后

　　能不能像你們一樣掛在天上

　　雖然這個傳說

　　帶走了許多認真生活的人

　　但在這個夜晚，我想他們

　　《秋風一下抱住了我》

　　秋風一下抱住了我，親吻

　　像親吻一個陌生的女人

　　它緊緊握著我的骨頭

　　讓我不得不一次次地顫抖

　　那些樹梢上的葉子

　　像一群瘋子一樣

　　到處亂跑

　　只有那朵被凍僵的花朵

　　成為這個秋天唯一保留下來的尸體

　　我站在那里

　　除了秋風越來越深的親吻

　　給我越來越深的顫抖外

　　沒有人將我領走

　　也許我也將成為一具只會站立的尸體

　　與那支花朵一樣

　　抽干身體里的水分

　　我相信秋天原本不是這個樣子的

　　你看那藍藍的天空上

　　幾只飛鳥

　　正努力地勾勒出秋天的形狀

　　墜落的果實有著蜜的味道

　　《一只想為愛情而死的鳥》

　　哥哥，曠野里的稻谷已經成熟

　　那就接近幾場風花雪夜后的寂寥

　　此刻，我夾在一群掠食的鳥群中

　　為今日的幸福，為明日的幸福，歡唱

　　但我知道，用不了多久

　　一場大雪將蜂擁而至

　　那時候，哥哥，不知道我還會不會歌唱

　　如果我是一只鳥兒，就注定要歌唱著生活

　　即便是大雪掩蓋了所有的谷粒

　　即便是我的腹內沒有余糧

　　如果我的歌聲還能活在你心里

　　如果你的心還似那澎湃的汨羅江

　　哥哥，就讓我投進去吧

　　像一個詩人一樣

　　不過是：一個為了他的國

　　一個為了你

　　《云從頭頂飄過》

　　先是鴿子在天空亂飛

　　不記得你我

　　聲音里有回音

　　一群孩子，背著鮮艷的書包

　　教鞭，扭出春天的柳枝

　　然后石頭在記憶力翻滾

　　一些五谷雜糧，找不到原產地

　　我只有讓風扯著頭發，四腳著地

　　書桌的一角，不知道是誰

　　粘上了一塊口香糖

　　如果還有力氣

　　我一定能掙扯出自己的裙角

　　飛。此刻，囡囡是我最不愿意提及的人物

　　弓弦激烈，午夜里的神無處安置

　　她卻睜著比星星還明亮的眼睛

　　看著我

　　她一會給我翅膀

　　一會又死命地拽著我的裙角

　　就要春光乍泄

　　我躲進影子里，誰的，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此刻天使不是她

　　她讓我的認知太費力

　　《一件袈裟罩住了山坡》

　　南山背后，最后一朵雪花也醒了

　　黃昏植入山坡，花朵誦經而來

　　路過此地的一個僧人，不言不語

　　他折下一朵花。但我知道他不是佛祖

　　但荒寒的山坡上，開始被顏色填充

　　也包括袈裟的顏色，也包括我心里的白

　　我忍不住也俯身向花

　　花朵搖晃了幾下

　　世界悄然打開

　　那是一片醒來的雪花

　　飛向天際，落入空無

　　但有一朵是為我而來

　　誦經禮佛

　　我找不到花開的頂枝

　　佛的袈裟已經覆蓋整個山坡

　　《你說過，你曾覆蓋過我》

　　偌大的黃昏，我把心靈拋給了一個陌生人

　　然后我們熟悉，然后像一尾魚

　　在黃昏里煮著

　　我把那些燈火

　　誤認為陽光扯掉的絲線

　　我們編成一張巨大的網

　　然后迎春來了，我沒看到

　　然后是紫薇。一樹的合歡被養在你的花園

　　脊椎僵硬，我不能再

　　歪頭沉思

　　你說，你曾經覆蓋過我

　　不過是一張巨大的網

　　不過是網下有你斑駁的暗影

　　也許以后

　　我只能用黑做底版，一種白

　　那是認識你之前，雛菊留下的

　　風在屋外歡笑著，口齒不清，像你的夢囈

　　我不知道它們笑什么

　　也許夢中，我變成了一只螞蟻

　　成了你的坐騎

　　《一只鼴鼠的生活》

　　落葉散盡

　　枯枝墜落在頭頂

　　灰灰鳥外號藍大膽

　　它儲存糧食，像人類一樣

　　我戒煙，戒酒

　　去農民的田里挖土豆

　　烏鴉是我邀請的唯一客人

　　我們談論天氣時，它說它嗅到了尸體的味道

　　它看著我，我看著洞外

　　農夫拿著一把鐵鍬站在那

　　我不知道他是來討債的

　　還是要就地掩埋我

　　臨近黃昏，樹體變輕了

　　灰灰鳥飛到了煙囪上

　　其實我很想像灰灰鳥那樣

　　膽子大些，再大些

　　專找有人類的地方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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