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當涂趙炎少府粉圖山水歌》古詩賞析
“名公繹思揮彩筆,驅(qū)山走海置眼前”這兩句是說,畫家經(jīng)過嚴密構(gòu)思,揮筆作畫,就像驅(qū)山走海一樣,把山水的壯麗景象展現(xiàn)在人們的眼前。詩句概略地描述出一幅雄偉壯觀、森羅萬象、尺幅萬里的巨型山水圖,贊嘆畫家巧奪天工的本領(lǐng)。視野開闊,氣氛磅礴。
李白《當涂趙炎少府粉圖山水歌》
峨眉高出西極天,羅浮直與南溟連。
名公繹思揮彩筆,驅(qū)山走海置眼前。
滿堂空翠如可掃,赤城霞氣蒼梧煙。
洞庭瀟湘意渺綿,三江七澤情洄沿。
驚濤洶涌向何處,孤舟一去迷歸年。
征帆不動亦不旋,飄如隨風(fēng)落天邊。
心搖目斷興難盡,幾時可到三山巔。
西峰崢嶸噴流泉,橫石蹙水波潺湲。
東崖合沓蔽輕霧,深林雜樹空芊綿。
此中冥昧失晝夜,隱幾寂聽無鳴蟬。
長松之下列羽客,對坐不語南昌仙。
南昌仙人趙夫子,妙年歷落青云士。
訟庭無事羅眾賓,杳然如在丹青里。
五色粉圖安足珍,真仙可以全吾身。
若待功成拂衣去,武陵桃花笑殺人。
注釋
趙炎,李白友人。少府,縣尉之別稱。粉圖,即在粉墻上所繪之圖。
峨眉句:峨眉,山名。也作峨嵋。在四川峨眉縣西南。有山峰相對如蛾眉,故名。西極:西方極遠之處。屈原《離騷》:朝發(fā)軔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極。此句言畫中之山像峨眉山那樣雄偉高峻。
羅浮句:羅浮,山名。在廣東增城、博羅、河源等縣間。長達二百余里,峰巒四百余座,為粵中名山。南溟,即南海。此句言畫中之山如羅浮山那樣橫亙至海。
名公句:名公,指著名的畫家。繹思,推究思考。繹,蠶抽絲。此句言畫家作畫時,精心構(gòu)思。公,一作“工”。
驅(qū)山句:這里用的是擬人手法,把畫山畫水,說成把山驅(qū)趕到畫面中,讓海水走入畫面中。走,這里是使動用法,即使山走。
赤城句:赤城,山名,在浙江天臺縣。蒼梧,山名,即湖南寧遠境內(nèi)的九疑山。此句言畫中山岳云蒸霞蔚,煙霧繚繞。
洞庭句:洞庭,即洞庭湖。瀟湘,指湖南湘江。緲綿,悠遠隱約。此句言畫中江、湖望去悠遠隱約。
三江句:三江七澤,概指江河湖澤。“回沿,謂水流上下回旋。逆流而上曰洄,順流而下曰沿。全句意謂畫面中的水流上下回旋。
征帆句:言畫面中的舟船停滯不前,好像失去回家的時間。迷,喪失。
心搖目斷:謂因欣賞畫面而心情激動,因凝神而看不見畫面。
三山,說中的海上仙山,蓬萊、瀛洲、方丈。
橫石句:為亂石橫臥,流水急促,波浪起伏。
合沓,重疊。
芊綿,草木茂密繁盛。
冥昧,本指宇宙形成前的混沌狀態(tài),這里指陰暗。
隱幾,伏在幾案上。
羽客,指神仙或方士。
南昌仙,西漢時南昌尉梅福。《水經(jīng)注》:漢成帝時,九江梅福為南昌尉,后一旦舍妻子去九江,傳云得仙。這里借以美稱畫主人當涂尉趙炎。
妙年句:妙年,青春年少。歷落,灑脫不拘。青云士,本喻指位高名顯的人,這里稱譽趙炎仕途順暢。年,一作“齡”。
杳然,昏暗;深遠。
若待二句:謂趙炎如果在仕途上功成名遂后再去隱居,那就失去隱逸的意義。武陵桃花,指陶淵明所描繪的桃花源境界。詩文中借指隱居之處。
參考譯文
畫中之山,如峨眉挺拔于西極之天,如羅浮之山與南海相連。此畫工真是一位善于推思的能工巧匠,用彩筆驅(qū)趕著高山大海置于我的眼前。滿堂的空靈蒼翠如可掃,赤城的霞氣和蒼梧的嵐煙,仿佛可從畫中飄浮而出。洞庭瀟湘的美景意境深遠,我之情意隨著三江七澤之水而回返往復(fù)。那洶涌的波濤要流向何處?而江海上孤舟一去而無歸日。船上的征帆不動亦不旋,好像隨風(fēng)漂落至天邊。我心搖目斷,逸興難盡。不知何時此舟才可到海中三仙山?西峰山勢崢嶸,瀑布噴射,山下巨石橫斜,溪流蜿蜒曲折,水聲潺潺。東崖巖層疊嶂,云遮霧障,林深樹密,草木繁盛。在此深山之中,歲月不知,晝夜難分。我憑幾獨坐,靜聽寂然,靜得連一聲蟬鳴也聽不到。在長松之下,有仙人數(shù)位,對坐不語,南昌仙人梅福也似列坐其中。趙炎夫子如南昌仙尉,正當妙年華品,為磊落青云之士。庭中訟息,政簡無事,與眾賓客在堂中宴坐,杳然如畫中之神仙。此乃五色圖畫,并不足珍;還是真山真水最好,可以遠離世塵,端居全身。有朝一日我功成之后,將拂衣而去,而武陵的桃花在含笑等著我。
賞析1
《當涂趙炎少府粉圖山水歌》是唐代偉大詩人李白為友人趙炎所畫的粉畫山水的題畫詩。此詩通過對一幅山水畫的傳神描敘,再現(xiàn)了畫工創(chuàng)造的圖景,再現(xiàn)了觀畫者的心理活動,表現(xiàn)出詩人神與物游的審美情趣,篇末表達了詩人向往出世的愿望。詩人把對畫家的贊美、畫的內(nèi)容和自己看畫的感受,交織在一起,寫得情景交融而又層次分明,視野開闊,氣勢磅礴,表現(xiàn)了詩人高超的藝術(shù)手法。
李白題畫詩不多,此篇彌足珍貴。此詩通過對一幅山水壁畫的傳神描敘,再現(xiàn)了畫工創(chuàng)造的奇跡,再現(xiàn)了觀畫者復(fù)雜的情感活動。他完全沉入畫的藝術(shù)境界中去,感受深切,并通過一枝驚風(fēng)雨、泣鬼神的詩筆予以抒發(fā),震蕩讀者心靈。
從“峨眉高出西極天”到“三江七澤情洄沿”是詩的第一段,從整體著眼,概略地描述出一幅雄偉壯觀、森羅萬象的巨型山水圖,贊嘆畫家妙奪天工的本領(lǐng)。這里的“繹思”或可相當于今日所謂的“藝術(shù)聯(lián)想”。“搜盡奇峰打草稿”,藝術(shù)地再現(xiàn)生活,這就需要“繹思”的本領(lǐng),揮動如椽巨筆,于是達到“驅(qū)山走海置眼前”的效果。這一段,對形象思維是一個絕妙的說明。峨眉的奇高、羅浮的靈秀、赤城的霞氣、蒼梧(九嶷)的云煙、南溟的浩瀚、瀟湘洞庭的渺綿、三江七澤的紆回。幾乎把天下山水之精華薈萃于一壁,這是十分壯觀,非常有氣魄的。當然,這決不是一個山水的大雜燴,而是經(jīng)過匠心經(jīng)營的山水再造。這似乎也是李白自己山水詩創(chuàng)作的寫照和經(jīng)驗之談。
這里詩人用的是“廣角鏡頭”,展示了全幅山水的大的印象。之后,開始搖鏡頭、調(diào)整焦距,隨著讀者的眼光朝畫面推進,聚于一點:“驚濤洶涌向何處,孤舟一去迷歸年。征帆不動亦不旋,飄如隨風(fēng)落天邊。”這一葉“孤舟”,在整個畫面中真是渺小了,但它畢竟是人事啊,因此引起詩人無微不至的關(guān)心:在這洶涌的波濤中,它想往哪兒去呢?何時才回去呢?這是無法回答的問題。“征帆”兩句寫畫船極妙。畫中之船本來是“不動亦不旋”的,但詩人感到它的不動不旋,并非因為它是畫船,而是因為它放任自由、聽風(fēng)浪擺布的緣故,是能動而不動的。蘇東坡寫畫船是“孤山久與船低昂”(《李思訓(xùn)畫長江絕島圖》),從不動見動,令人稱妙;李白此處寫畫船則從不動見能動,別是一種妙處。以下緊接一問:這樣信船放流,可幾時能達到那遙遠的目的地──海上“三山”呢?那孤舟中坐的仿佛成了詩人自己,航行的意圖也就是“五岳尋仙不辭遠”的意圖。“心搖目斷興難盡”寫出詩人對畫的神往和激動。這時,畫與真,物與我完全溶合為一了。
鏡頭再次推遠,讀者的眼界又開廓起來:“西峰崢嶸噴流泉,橫石蹙水波潺湲,東崖合沓蔽輕霧,深林雜樹空芊綿。”這是對山水圖景具體的描述,展示出畫面的一些主要的細部,從“西峰”到“東崖”,景致多姿善變。西邊,是參天奇峰夾雜著飛瀑流泉,山下石塊隆起,綠水縈回,泛著漣漪,景色清峻;東邊則山崖重疊,云樹蒼茫,氣勢磅礴,由于崖嶂遮蔽天日,顯得比較幽深。“此中冥昧失晝夜,隱幾寂聽無鳴蟬。”一蟬不鳴,更顯出空山的寂寥。但詩人感到,“無鳴蟬”并不因為這只是一幅畫的原因;“隱幾(憑著幾案)寂聽”,多么出神地寫出山水如真,引人遐想的情狀。這一神來之筆,寫無聲疑有聲,與前“孤舟不動”二句異曲同工。以上是第二段,對畫面作具體描述。
以下由景寫到人,再寫到作者的觀感作結(jié),是詩的末段。“長松之下列羽客,對坐不語南昌仙。”這里簡直令人連寫畫寫實都不辨了。大約畫中的松樹下默坐著幾個仙人,詩人說,那怕是西漢時成仙的南昌尉梅福吧。然而緊接筆鋒一掉,直指畫主趙炎為“南昌仙人”:“南昌仙人趙夫子,妙年歷落青云士。訟庭無事羅眾賓,杳然如在丹青里。”趙炎為當涂少府(縣尉的別稱,管理一縣的軍事、治安),說他“訟庭無事”,謂其在任政清刑簡,有諛美主人之意,但這不關(guān)宏旨。值得注意的倒是,趙炎與畫中人合二而一了。沈德潛批點道:“真景如畫”,這其實又是“畫景如真”所產(chǎn)生的效果。全詩到此止,一直給人似畫非畫、似真非真的感覺。最后,詩人從幻境中清醒過來,重新站到畫外,產(chǎn)生出復(fù)雜的思想感情:“五色粉圖安足珍,真仙可以全吾身。若待功成拂衣去,武陵桃花笑殺人。”他感到遺憾,這畢竟是畫,在現(xiàn)實中很難有這樣的好去處。但詩人認為有。于是,他想名山尋仙去。而且要趁早,如果等到像魯仲連、張子房那樣功成身退(天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再就桃源歸隱,是太晚了,不免會受到“武陵桃花”的奚落。這幾句話對于李白,實在反常,因為他一向推崇魯仲連一類人物,以功成身退為最高理想。這種自我否定,實在是憤疾之詞。詩作于長安放還之后,安史之亂以前,帶有那一特定時期的思想情緒。這樣從畫境聯(lián)系到現(xiàn)實,固然賦予詩歌更深一層的思想內(nèi)容,同時,這種思想感受的產(chǎn)生,卻又正顯示了這幅山水畫巨大的藝術(shù)感染力量,并以優(yōu)美藝術(shù)境界映照出現(xiàn)實的污濁,從而引起人們對理想的追求。
這首題畫詩與作者的山水詩一樣,表現(xiàn)大自然美的宏偉壯闊一面;從動的角度、從遠近不同角度寫來,視野開闊,氣勢磅礴;同時賦山水以詩人個性。其藝術(shù)手法對后來詩歌有較大影響。蘇軾的《李思訓(xùn)畫長江絕島圖》等詩,就可以看作是繼承此詩某些手法而有所發(fā)展的。
賞析2
唐代是中國的繪畫藝術(shù)得到進一步發(fā)展的時期。這種情形,促進了以繪畫內(nèi)容為題材的詩歌的大量出現(xiàn),從而使得詩歌藝術(shù)中的詩情與畫意得到了進一步的融和。李白便是這種藝術(shù)嘗試的較早實踐者。
這首詩是李白為當涂縣尉(少府)趙炎的粉圖山水所作。粉圖,即粉壁上的圖畫。全詩按意思可分為三個部分。
第一部分從開頭到“對座不語南昌仙”,凡二十二句,集中筆力對趙炎的這幅畫進行描繪。“峨眉高出西極天,羅浮直與南溟連。”一起二句,純用虛筆,氣勢超邁。峨眉山在我國西部的四川省,羅浮山在我國南部的廣東省,綿延數(shù)百里,濱臨南海。這兩座名山相距萬里之遙,顯然并非畫中實景,而是詩人的想象之詞。其用意,一方面點出題面“山水” 二字,說明畫的基本內(nèi)容,另一方面,則是將不同的空間加以主觀的調(diào)動、組合,以突出畫的氣勢和畫家的筆力,并自然地過渡到下面兩句對畫本身的切入。繹,抽絲。名工繹思,猶言畫家構(gòu)思巧妙,故能“驅(qū)山走海”,將宏偉壯闊的山川置于尺幅之中,呈現(xiàn)在觀賞者的眼前。同時,這二句也把首二句對山水的虛寫落到了實處,見出筆勢的天矯。
以下,詩人對畫中內(nèi)容極力鋪敘,大肆渲染。寫山,則有 “滿堂空翠如可掃,赤城霞氣蒼梧煙”二句。赤城山,在浙江天臺縣北,其土赤色,狀如云霞,道教稱為第六洞天。蒼梧山,在湖南寧遠縣南,據(jù)《初學(xué)記》卷一引《歸藏》 云: 有白云出自蒼梧,飛入大梁 (今河南開封)。相傳舜葬于蒼梧之野,娥皇、女英二妃隨之不返,亦逝于此。這二句有兩層意思,其一,借赤城云霞、蒼梧白云來形容畫中山的云蒸霞蔚,蒼莽一片,見此景色,詩人頓覺所處之地也是“滿堂空翠”,象能夠入畫一般。其二,赤城和蒼梧二山神話色彩都很濃,有此一筆,遂與下面對神仙的描寫呼應(yīng)起來。于此可見詩人結(jié)構(gòu)的匠心。寫水,則有 “洞庭瀟湘意渺綿,三江七澤情洄沿”二句。洞庭、瀟湘,均在湖南。渺綿、洄沿,既指水勢的渺茫綿遠,也指欣賞者心馳目迷的狀態(tài)。總上而言,可知畫家是在創(chuàng)造一種煙水迷離的效果。
有山有水,尚呈靜態(tài),于是,下面遂推出人的活動,使整個畫面活了起來。波濤洶涌中,一只小小的船兒在隨風(fēng)漂蕩,它要駛往何方?詩人揣測道: 船上一定是一位遺世遠游,一去不歸的客子吧。看那“征帆不動亦不旋,飄如隨風(fēng)落天邊” 的情態(tài),便可知這是只 “不系之舟”。似有目的,又似無目的,全在機緣的投合,那么,詩人也不禁為之“心搖目斷”,情思綿綿了。這幾句,意旨若明若暗,若隱若現(xiàn),其實,完全是對這只孤舟及其上面的客子的目的地進行鋪墊,之后,詩人便進一步將意思挑明了:“幾時可到三山巔?”三山,指蓬萊、方丈、瀛洲三座仙山,原來,舟中之人乃是位求仙之士,于是,下面更轉(zhuǎn)入對仙山的描繪。
這座仙山,山勢嵯岈,山峰崢嶸,橫石蹙泉,擊水飛迸。輕輕的薄霧,將重疊的群峰、茂密的樹林,都籠罩在一片空濛之中。這雖是大自然中的實景,但又何嘗不意味著“赤城霞氣蒼梧煙”呢? 如此山水,自然是人跡罕至,因此下面逗出對山中的靜寂的描寫。冥昧,幽暗,因山深林密,故云“失晝夜”,在這環(huán)境中,靜靜聽去,連鳴蟬之聲也沒有,正所謂“一鳥不鳴山更幽” 了。山中如此靜寂、清幽,莫非真的沒有生物嗎? 詩人馬上告訴我們:有。不僅有,而且還不少呢。這就是列于長松之下的仙人們。只不過他們也是靜靜的,默然心會,悠然不語,與他們的環(huán)境形成了一個和諧的整體。漢代方士欒大曾穿羽衣,取成仙飛翔之意,后世因稱仙人為羽客。據(jù) 《漢書·楊胡朱梅云傳》,漢成帝時,九江梅福為南昌尉,王莽專政,舍棄妻子,離家遠遁,相傳得道成仙,此即 “南昌仙” 之所出。畫是空間藝術(shù),詩是時間藝術(shù)。在這一大段描寫中,詩人完全將空間時間化,從一個接受者的角度,對畫面背后的內(nèi)容作了想象豐富的補充,而又逐層推進,詳略得當,充分表現(xiàn)出他的高超的藝術(shù)表現(xiàn)力。
第二部分是“南昌仙人趙夫子” 以下四句,點出畫的作者,并對他進行贊美。“南昌仙人”一句與上句是頂真句法,這一修辭手法的運用,不僅使得兩個部分的轉(zhuǎn)換處辭氣相貫,而且在意思上也轉(zhuǎn)接無痕。如上所云,梅福是任南昌縣尉時離家訪道的,而趙炎當時正在當涂縣尉任上,這一點,使得二者有了共同性,明白了這一點,就可知用 “南昌仙人”來贊美趙炎不算突兀了。妙年,少年,歷落,磊落。青云士,《史記·伯夷傳》: “閭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云之士,惡能施于后世哉?”指立德立言高尚之人。訟庭無事,指趙炎政事清明,使得人民生活安定,而他自己亦復(fù)得以擺脫俗務(wù)之擾,可終日與諸雅士賓客相交結(jié)。對此,詩人贊之為:“杳然如在丹青里”。這一句承上而來,有兩層意思。第一層是照應(yīng)“南昌仙人”句,將趙炎及其諸賓比作眾羽客;第二層是符契趙炎的畫家身份,暗示: 只有具有這種高雅的生活和情操,才能繪出這樣高雅的畫。至此,就畫而言,題面已足,故下面詩意又一轉(zhuǎn)。
第三部分,從“五色粉圖” 到篇末,凡四句,抒發(fā)詩人自己的感受。五色粉圖中所繪雖然美好,但畢竟是用筆畫出來的,哪有真正的山水那樣使人神往呢? 如果等到功成之后再身退,那么必將為隱居地的.風(fēng)景所譏笑,因為,那不是一個真正的隱士所應(yīng)該具備的風(fēng)范。武陵桃花,見陶潛 《桃花源記》。這里,詩人在抒發(fā)自己的感受時,對前面兩個部分提出了雙重否定。第一,他否定了畫,認為不是真正的美,第二,他否定了畫家的生活,認為雖然有出塵之姿,但還做著縣尉,故不是真正的隱士。這一揚一抑之間,雖然很有分寸,份量很輕,但詩人的主觀指向還是很明顯的,全詩也因此顯得頓挫有勢。但是,必須指出的是,李白在這里說的并不是真心話。從他一貫的作風(fēng)看,他實際上是主張而且向往著“功成拂衣去”的,正如他在《扶風(fēng)豪士歌》中所云:“張良未逐赤松去,橋邊黃石知我心。”他是念念不忘用世之志的。按,這首詩作于安史之亂前夕,李白長期受到壓抑,興國濟世之心不得伸展,難免有所消極,因此,末二句不妨視為他在特定處境中的一種激憤之詞。
這首詞有兩個特點值得提出來。一是章法嚴謹,富有層次。而又于嚴整之中時見波瀾,前后呼應(yīng),抑揚有致。二是想象豐富,筆勢勁邁,充滿浪漫色彩和情調(diào),將情與景、心與物有機地統(tǒng)一起來。可以說,這是一篇能夠反映這位杰出的浪漫主義詩人的創(chuàng)作風(fēng)格的偉大作品。
賞析3
俗話說:“風(fēng)光如畫”。古人寫自然景色,描繪山水,常常要把山水比作一幅畫,李白就是這樣。如“淡掃明湖開玉鏡,丹青畫出是君山”(《陪族叔刑部侍朗曄及中書賈舍人至游洞庭五首》其五)之句,就把君山看作是用丹青畫出來的一樣。這是因為畫是藝術(shù)品,它應(yīng)該是現(xiàn)實生活的更典型更集中的反映,山水畫,更應(yīng)該集中地、充分地反映大自然的美,那么,把山水比作畫,可以使得徜徉于這山水中的人仿佛置身畫中,而沒有領(lǐng)略過此地風(fēng)光的人,又可以引起豐富的聯(lián)想和向往:因為山水畫大多數(shù)人是接觸過的,他可以想象。這就是把山水比作畫的道理。可是反過來,詩人欣賞一幅好的山水畫,他卻要“驅(qū)山走海置眼前”,把山水形容得十分逼真,仿佛自己“如臨其境,如聞其聲”,這才算得上是一幅好畫。“逼真”成了評價一幅畫是否好的標準之一。不過,如果一幅“逼真”的好畫給一個拙劣的詩人來描述的話那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給讀者以感染的。所以,描寫山水畫的詩,也要寫得“逼真”,才可以算是一首好詩,這應(yīng)該說是大家公認的吧!
面對著當涂縣尉趙炎的一幅畫在粉壁上的山水畫,我們的天才的詩人李白沒有像我們剛才所說的用“如臨其境,如聞其聲”這樣干巴巴的語言來表示,——他是不會拙劣到這樣地步的,他要用詩的語言來形容它的美妙,來描繪它的意境:
多么高的峨嵋山啊,它仿佛是要把天給戳破了似的——這對我們這位從小在四川長大的詩人來說又是多么熟悉啊!瞧,那邊廣闊無限的一個接著一個的山峰,倒象是和羅浮山一樣,一直要延伸到南海去吧。這是哪位名師畫的?簡直象是把山景海色都驅(qū)趕到眼前來了一樣!
如果說這開頭四句還是詩人在欣賞畫的話,那么我們的詩人下面就仿佛進入畫中了:那不是赤城山的霞氣嗎?那不是蒼梧山的云煙嗎?這些好象就在這庭堂之中,連這蒼翠碧綠的山色都可以摸到似的。那畫中的湖水和河流大概就是洞庭湖和瀟湘二水吧,它們那渺茫綿遠,回旋蕩漾的樣子,實在令人心曠神怡!正當詩人在這三江七澤旁感情起伏的時候,忽然感到水面上起了波浪,洶涌的波濤接連而來,它們究竟要流向何處?江面上的一只孤舟是一點兒也不飄動,上面的人兒大概是要成仙去了,不會再回來了吧!這勾起了詩人的意興和思慮,他是多么也想羽化而登仙,他真想叫住那船上的人兒,問一聲“你們什么時候可以達到那三座神山的頂峰,把我也一起帶去吧!”
再仔細瞧一下吧,西面那象峨嵋山一樣高峻的山峰上面,還有奔流直下的泉水,沖擊著阻塞它的石塊呢,似乎連潺湲的水聲也可以聽到似的;而東面的山崖重迭,被一層輕輕的霧氣所籠罩,透過這薄薄的霧氣,我們好象看到了茂盛的樹木和雜草,而樹林又顯得深不可測,十分幽暗,詩人真的伏在幾案之上,想聽一聽有沒有蟬鳴聲?這時候自己是在畫中,還是在畫外?詩人自己也分不清了。
最后還要“畫龍點睛”一下,光寫山水不寫人物,這幅畫就沒有了“風(fēng)骨”。啊,那長松之下列坐著許多道士,他們對面坐著不言語的不就是您——畫的主人趙炎少府嗎?
至此,詩人結(jié)束了對畫的欣賞,讀了這二十二句一百五十四個字,我們仿佛也進入了畫家和詩人的意境,當涂趙炎少府的這幅粉圖山水仿佛也就在我們眼前似的,我們和李白在一起領(lǐng)略這藝術(shù)珍品,這種詩人給我們的藝術(shù)感染,完全是通過形象的描繪來完成的,而其中根本沒有著一個“妙”字或“好”字,這就是這首詩的成功之處。
這首詩的最后八句是對趙炎少府的奉諛和勸戒,希望趙炎能及早地擺脫世俗,到真山里去“全吾身”,就象畫上畫的那樣,也不必等“功成身退”了。李白的最高政治理想是出來干一番大事業(yè),然后再“功成身退”。如他說過“功成拂衣去,搖曳滄洲傍”(《玉真公主別館苦雨贈衛(wèi)尉張卿二首》其二),“終與安社稷,功成去五湖”,(《贈韋秘書少春》),“待我盡節(jié)報明主,然后相攜臥白云”(《駕去溫泉宮后贈楊山人》)。可是這里卻說“若待功成拂衣去,武陵桃花笑殺人”,不必等功成再退了。這一方面可能是由于現(xiàn)實生活給李白以教育,“功成”既屬不可能,還是早點“身退”吧,大自然的良辰美景在等待著我們;另一方面他似乎對趙炎的處境也看到了點什么,不久,趙炎真的被流放到炎方。“旁觀者清”,說明李白還是有點眼力的。
賞析4
本詩選自陳邦彥《歷代題畫詩類》卷七、《全唐詩》卷一六七。
李白(701—762),唐代詩人,字太白,祖籍隴西成紀,生于碎葉城(今托克馬克城)。天寶元年(742),被召入長安,供奉翰林。三載(744),被讒離京,漫游各地。安史亂時,隱于廬山,后受永王李璘聘,參佐幕府。璘兵敗,坐罪流夜郎。遇赦后依當涂族叔李陽冰,不久,病逝于當涂。李白詩想象豐富奇特,情感熾熱奔放,語言清新自然,充滿積極浪漫主義精神。與杜甫齊名,世稱“李杜”。李白善書法,字畫飄逸,類其詩風(fēng)。有《李太白全集》。
本詩前六句贊詠畫上高峻的山勢和空翠的山色,扣合題上“山水圖”的“山”字。次六句形容浩瀚無際、渺茫綿遠的水勢,扣合題上“山水圖”的“水”字。“心搖目斷”以下十句,由畫境聯(lián)想到仙境,又由仙境回到畫境,歸回到畫家趙炎身上。最后八句,分兩個層次寫,前四句一層,贊揚趙炎胸懷坦蕩,舉止高雅,為政清明。后四句一層,說出自己讀畫的觀感,希望及早退隱入真山。李白交替運用“以畫作真”、“以真作畫”的表現(xiàn)手法,《唐宋詩醇》評此詩:“寫畫似真,亦遂驅(qū)山走海,奔輳?fù)笙隆!萌蝗缭诘で嗬铩忠哉孀鳟嫞饔衅嫒ぁ!比娐涔P縱橫,揮灑自如,詩思條貫,脈絡(luò)明晰,洋洋二百余言,將自然山水美與繪畫藝術(shù)美相結(jié)合,將繪畫美與詩藝美相綰通,將畫境與仙境相渾融,將描繪畫面景物和攄寫觀圖感受相交糅,攝人心魄,產(chǎn)生驚人的藝術(shù)魅力,誠為李白題畫詩中藝術(shù)造詣較高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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