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計劃的關鍵就在于止損,如果你了解交易的話,止損是日內交易的精華所在。于是我開始實施計劃,在1996年底,我的資金已經超過了10萬刀。我達到目標了。
一年以后我的年收入達到了50萬刀。沒錯,我又回到了1%的群體。然后我就蒙了。由于日內交易只占用了每天早晨的幾個小時(西雅圖比紐交所晚三個小時),我每天早晨10點就下班了,剩下的時間都屬于我自己。因為無聊,我開始買各種東西。我買了好多輛車還有好幾套房子,最后我的支出沒有底線了。很快,我成為了購物欲的奴隸,我每個月的固定支出達到了5-10萬刀。
每天操盤的時候,我開始覺得我必須賺夠一定的數字才能保持現狀。這時我還不到30歲。我的情緒開始受影響,我對自己很憤怒,并向周圍的人發泄。我變成了一個憤怒的混蛋,因為我太自大,而且還不明白我為什么不快樂。現在想想,我覺得金錢并沒有讓我高興,所以即使我達到了我的目標,我的內心還是空虛無比。
我必須想辦法在交易上面掙更多錢,才能負擔得起我當時的生活方式。于是我回到了以前所憎恨的生活——找有錢人募資,開設了我自己的對沖基金。我在拓展人脈方面并不是很擅長(對一個混蛋來說當然很困難),所以這個基金開始的時候只有少得可憐的1000萬資金,很大一部分還是我的自有資金。
我在合伙人的監控下操盤,這種感覺太糟糕了。我感覺每時每刻都有人在監視我,我的操作也隨之受到了影響。我沒辦法再保持以前的操作風格,于是我的回報開始下降,我開始感到抑郁。我有幾年都在和抑郁癥斗爭,有時幾天里什么都不干,整天整天地上網。我的婚姻受到嚴重影響,我責怪我妻子和她的家庭貪婪無度,總是想著從我這里得到什么。甚至我兒子的出生都沒給我帶來快樂。
因為我的糟糕表現,人們開始退出基金。我的操作風格越來越激進,以前的風險管理原則也隨之丟到了九霄云外。我完全就是憑運氣和直覺在選股。到了2003年,我徹底完蛋了,我把所有的資金全部虧完,同時還有幾套房貸和其他債務。我向我妻子坦白了我們的處境,她哭了好多天。我覺得我的人生完了,我嘗試過自殺。
現在回想起來,那些日子真的很黑暗。我孤立無援,沒有任何人可以傾訴。因為我已經疏遠了身邊所有人,現在只剩下我來收拾殘局。我還記得有天晚上天黑以后,為了不讓鄰居看到,我盡可能快地打包了所有東西,從我的豪宅搬到小了很多的出租公寓里。我羞恥又絕望,因為這座豪宅還有貸款沒有還清,我只能讓銀行收走,然后在接下來的幾年里我學會了如何躲避來討債的電話。
最后我決定逃避和自憐自艾不會解決我的問題,我必須尋找一些有用的方法,開始工作。那時候,我們只能靠我妻子的收入來支持我們的生活。那些年入百萬的日子已經不復存在了,那時我們的收入只有每年7萬刀。隨之一同離去的是豪車、無意義的花銷、還有每年的度假。我的精神狀況也開始堅定起來,是時候離開家去工作了。2004年我加入了一家科技創業公司當銷售總監,不管怎樣,我還是會做銷售。
這個創業公司沒有真正的投資,它是靠創始人們不到5萬刀的種子投資建立起來的。我加入的時候只剩下最后的兩個創始人。因為沒有客戶,公司也沒有收入。
我們在西雅圖南部工業區Southcenter的一個倉庫里上班,這里比車庫還要糟糕,進進出出的卡車噪聲讓我連電話都沒法好好打。要是客戶問起這些噪聲,我就告訴他們因為我們的生意太好,卸貨的卡車源源不斷。我作了一個計劃,從一切可以獲得收入的渠道掙錢。
我在全國各地作銷售,幾乎每月就要去一次中國與制造商和合作伙伴見面。因為公司只有我們三個人,我擔任起了銷售、商務拓展、會計、財務和市場營銷的職務。我們第一年的收入是50萬刀,第二年200萬刀。在這時候我已經成為了CEO,因為是我定下的計劃和方向,并且產生了所有的銷售額。
2007年,銷售額漲到了300萬刀,我們覺得是時候找風投機構融資了。不幸的是,在西雅圖,沒有人相信我們的故事。和20多歲的創業者們比起來,我們三個人年紀都太大,而且一個都沒有計算機背景。作為CEO,我是最拿不出手的一個——大學都沒畢業,而且沒有任何技術行業的經驗。即使公司有不錯的收入,我們根本沒法找到投資。
西雅圖的風投們要多勢利有多勢利,但他們確實指出了我們的不足。VC們反復問我們一個問題:你們有什么競爭優勢是別人沒有的?這個問題我根本不會回答,因為我們實際上沒有任何確切的優勢,就算有也無濟于事。現在回想起來,真正的答案是我們內心充滿激情。
在融資的時期,我真確的感受到了侮辱的滋味。我們會和所謂的“天使”投資人見面,這些人通常是微軟或谷歌的早期幸運員工、從大公司退休的管理層、或是醫生,等等。大多數人一輩子都沒有開過自己的公司,卻總是有著大公司的傲慢。其中一家投資集團叫ZINO Society,我們在他們吃飯喝酒的時候做演示,我真的覺得自己像個舞臺上的廉價小丑。我對自己保證如果真的能掙到大錢,我會盡我所能改變創業者們的待遇,現在不再是有貴族階級的中世紀社會了!
我們融資的目的是為了改變原有的商業模式,也就是為OEM(已有產品和品牌的公司)開發軟件技術。我們的客戶把我們開發的技術產品貼牌打包,當做自己的產品進行銷售。我們漸漸發現我們每張拍照只能收取50-60刀的授權費,而終端客戶卻要支付1000-10000刀。
我們意識到舊的模式走進了死胡同,我們必須做出改變。雖然我們沒能獲得風投資金,我們還是決定在2008年開始轉型。這也意味著將原有的產品全部開發完成,當成我們自己的品牌進行銷售。用商業語言來說,我們想爬上更高的價值鏈。
這也意味著我們不再和銷售額5000萬-1億刀的公司競爭,我們的新對手是數十億美元價值的公司。這需要我們構造一個完整的產品線,然后將其與企業級的硬件設備兼容,并做好開發、服務、和售后支持的準備。我們既沒經驗又沒客戶,我要是能得到投資才怪。
我們的時機也糟的離譜。拋棄我們現有的300萬刀的生意,然后靠自己的一點點投資開發新生意,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創始人和我從來沒有為自己開過工資,因為我們決定把所有的收入全部投入到企業里。這真的是一段難熬的日子,我的婚姻徹底玩完了。我5年里沒有掙到一分錢,我再也不是家里的頂梁柱了。
2009年差不多是世界末日,我沒有收入,公司轉型也不順利,因為我們的新收入不足以彌補失去老客戶的損失,市場和經濟也不景氣。我必須作出改變。
我離了婚,開除了大部分員工。離婚之后我的銀行戶頭又只剩2萬刀了,但我還是得想辦法發工資。我被趕出了以前的房子,為了省下租金,我帶了一個充氣床墊搬到了公司的儲藏室(下圖是用魚眼鏡頭拍的,我的頭頂著另一面墻)。
更糟糕的是,我們的辦公室租金也已經拖欠了幾個月了,供應商鳥都不鳥我們,還欠了銀行一大堆錢。我又一次跌倒了,而且還無家可歸。
有時候我6歲的兒子會來辦公室看我。雖然他知道我住在公司的儲藏室,他從來沒有覺得丟臉或是不好意思,就好像他知道我能再一次爬起來一樣。連我兒子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們把這樣的處境變成了一場鬧劇,我們會在充氣床墊上跳來跳去,胡鬧搞笑。
住在這么小的空間,身上沒幾件值錢玩意的日子讓我意識到物質是多么的重要。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我的腦海一片清澈。我的員工們都知道我住在儲藏室,但是沒人說起這件事。我不斷地告訴每個人堅持住,在商場上,只要活下來就是成功,我們一定要想方設法活下來!
很明顯,這段時間里我的生活和生意都瀕臨崩潰,但有意思的是我一點也不傷心,也不生氣。我甚至覺得我的處境很有戲劇性。我總是向別人炫耀我是如何從一無所有奮斗到現在的,而且不會害怕回到一無所有的日子。現在一語成讖,然后呢?我知道我不能在儲藏室里住太久,物業不允許這么干,我的健身房會員也快到期了(我每天在那里沖涼),因為這是我前妻的公司福利。我只能重新開始做交易。
又是20000刀的本金,但這是2009年,市場非常動蕩的一年。對日內交易很有優勢,但是我必須加倍小心不要套牢,持股過夜的風險高的離譜。還好我以前的幾把刷子還在,很快我就能用交易的獲利支付員工工資了,至少可以留住骨干員工。
我與我們的房東、銀行、供應商重新談判,讓我們再多堅持一會。我的直覺告訴我,這種五十年不遇的經濟危機會幫我們解決掉很多競爭對手,我們只需要存活下來,我必須盡我所能做到這點。
也就是在這時候,我幫助了一位做技術支持的哥們,我們就叫他老王好了。老王剛被公司裁員,他的房子也被銀行收走了,他的三個孩子和老婆一起搬回了他父母家。我能感覺到這個家伙對成功的極度渴望。我讓他來我們公司做銷售,而不是他的老本行技術支持。我們兩個把他以前的老客戶全部聯系了一遍,還真有幾個客戶答應和我們合作了。這給了我們急需的信心。
2010年初我從儲藏室里搬出來了,股票的20000刀本金變成了250000刀,這給了公司一點喘息的空間。這時候我們還找到了公司轉型以后的第一個大客戶,這位客戶的觸角遍布全球(是一家家居用品公司),所以問題就很明顯了——我們公司才6個人,怎么為這么大的客戶提供支持?我用上了以前當銷售時的一招:免費給他們使用我們最好的產品。我們把公司的產品與客戶的現有系統結合起來,并在其中加了一個軟件,實現了更簡潔、更容易操作的界面,同時還為客戶節省了開支。
這花了我們幾個月的時間和汗水,但最后我們成功地交出了100倍于我們公司的對手都沒能搞定的產品。為了更好地服務和支持我們的客戶,我們把執行和安裝任務外包給別人,同時監控整個系統的運作,來保證更好的體驗。而且,我們監控客戶端上所有的運營,一旦出現問題和bug,就會實時傳回到我們這里,這樣我們就能在客戶意識到問題之前就把問題給解決了。我們的底線是確保客戶和我們產品的互動處在最佳情況。我們2010年的收入是100萬刀。
因為老王的成功加入,我想把我們公司打造成我們兩個的形象——有決心的屌絲。公司里一半員工都是開發人員,而且他們來自世界各地。我們公司有俄羅斯人、羅馬尼亞人、印度人、中國人、拉脫維亞人、德國人、意大利人,等等。我們還有自學計算機出身的開發人員、專業是地理、數學的員工,甚至還有一個以前是打漁的哥們。銷售和支持人員也一樣多元化,大多數沒有高等學歷,有些曾經有嚴重的家庭問題和個人失敗經歷。但是他們都知道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這個緊緊結合的團隊把我們的公司推進到了我想都沒敢想過的境界。
四年以后,經濟終于有所好轉,我個人也慢慢回血了。我的公司在過去的12個月掙了2000萬刀,在接下來的一年目標是5000萬刀。這很大一部分和技術轉銷售的老王有關。在2010年他的起薪是4萬刀,而去年他賺了75萬刀。今年他的預計提成是300萬刀。
2015年初,老王把所有的債務都還清了,還用現金為他的家庭在西雅圖郊區買了一座馬場(現在還是沒有銀行愿意貸款給他)。他買房子的那天,我和他坐在在公司的會議室里,面前放著買房用的支票,我們四目相對,幾乎留下了眼淚。這一路走來,我們能互相理解各自的付出和艱辛。也許有一天,老王會在知乎上講述他的故事。
公司的利潤率達到了80%,公司戶頭上也存下了不少現金,我終于支付給我自己100萬刀。公司的估值在一級市場大約是年銷售額的2-3倍,也就是在1億-1、5億美元之間(截至目前)。我有信心過兩年我們的銷售額能達到3億美元,所以公司估值達到10億美元也是遲早的事。現在我能告訴自己,我又回到了1%的人群。這一次我希望能一直保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