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耳墨斯是宙斯的兒子,主管商業(yè)和旅行他這次微服私訪,目的是想搞一次民意調(diào)查,看看自己在凡人的心目中到底印象如何,“在人間受到多大的尊重。”
雕像店是個調(diào)查民意的好地方。如果某個神靈忠于職守,任勞任怨,責(zé)任心強,對人們幫助很大,那么,人們必然會愛戴他,依賴他,那么,他的雕像就會供不應(yīng)求,價格就會越抬越高;相反,如果一個神仙懶惰失職,對人們的疾苦視而不見,對所有的祈禱置若罔聞,人們在危難之際總是得不到他的幫助,那么,人們就會淡忘他,鄙棄他,他的雕像百無一用,那就會無人問津了,老板不得不將這類神仙的雕像價錢壓得很低,唯恐賣不出手。在雕像店里,順民意者得高價,失民心者得低價。所以說,這個地方很適合做民意調(diào)查。
赫耳墨斯走進雕像者的店里,首先問問他父親宙斯的雕像價錢。老板回答說:“一個銀元。”便宜得很,這是赫耳墨斯意料之中的事。他父親行為荒唐,貪財好色,自私自利,在民間不可能得到高分。赫耳墨斯又笑著問道:“赫拉的雕像值多少錢?”這個“笑”字里面,大有文章。
赫耳墨斯的父親高高在上,在人間他的雕像卻只賣到一個銀元,赫耳墨斯幸災(zāi)樂禍,認(rèn)為這是活該,所以他笑了。但在另一方面,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宙斯口碑不好,累及店主人的雕像賣不到好價錢,生意慘淡,雕像者一家的生活必定十分艱難。赫耳墨斯身為“商人的庇護神”,看見自己的子民在做虧本買賣,如果他很有責(zé)任心的話,應(yīng)該表示關(guān)切、同情才是。而他感到心花怒放,很開心,“笑”了起來。從這一“笑”之間,我們可以斷言,雖然他出身高貴,身居高位,但卻是一個不理政事的尸位素餐者。
店老板回答道:赫拉的像“還要貴一點”。這話表明,在世人的眼中,赫拉只比他的丈夫略強一點,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后來,赫耳墨斯看見自己的雕像,心想他身為神使,又是商人的庇護神,人們對他會更尊重些,于是問道:‘這個值多少錢?’雕像者回答說:‘假如你買了那兩個,這個算添頭,白送。’”老板的回答如同一瓢冰水潑在赫耳墨斯的頭上,讓他狼狽不堪,大失所望。俗話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赫耳墨斯平時玩世不恭,不安心本職工作,故他的神像只能當(dāng)作添頭搭配給顧客,落得個近乎“白送”的身價。老板的回答不僅對赫耳墨斯的虛榮心是一種毀滅性的打擊,更重要的是,作者意在借此表現(xiàn)出普通民眾對玩忽職守者的鄙棄和憎惡。
從“一個銀元”,到“貴一點”,再到“添頭白送”,我們看到了作者講這個故事的意圖:對整個統(tǒng)治集團——宙斯家族的否定和辛辣的諷刺。
因此,我認(rèn)為,這則寓言的寓意并非是諷刺那些愛慕虛榮的人,而是意在對當(dāng)權(quán)者進行當(dāng)頭棒喝,指出:如果你不為民著想,不為群眾服務(wù),不管你的出身多么高貴,權(quán)勢多么顯赫,你在人民心中都會一文不值。所以,這個故事不“適用于那些愛慕虛榮而不被人重視的人”,而是“適用于警告那些愛慕虛名而不為人民做事的官”。
《伊索寓言》里有許多故事在結(jié)尾處另加一句話,指出該故事的寓意所在。這些話里,有一些畫龍點睛,恰到好處;有一些畫蛇添足,純屬多余;還有一些離題萬里,與故事的本意風(fēng)馬牛不相及(也許是伊索為了逃避迫害,故意為之)。《伊索寓言》的譯者白山先生在這本書的序言中說:“有些寓言后面的‘教訓(xùn)’,現(xiàn)在看來則顯得牽強,我們在閱讀說不妨只從寓言故事出發(fā),而不必用這些‘教訓(xùn)’來理解故事。”(《伊索寓言》白山譯,北京燕山出版社1999年8月出版)白山先生的話,正適合幫助我們正確理解《赫耳墨斯和雕像者》這篇寓言的真正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