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卷一百九十一 列傳第七十八
◎良吏一
自古國家上有寬厚之君,然后為政者得以盡其愛民之術(shù),而良吏興焉。班固有曰:“漢興,與民休息,凡事簡易,禁罔疏闊,以寬厚清靜為天下先,故文、景以后,循吏輩出。”其言蓋識當(dāng)時之治體矣。
元初風(fēng)氣質(zhì)實(shí),與漢初相似。世祖始立各道勸農(nóng)使,又用五事課守令,以勸農(nóng)系其銜。故當(dāng)是時,良吏班班可見,亦寬厚之效也。然自中世以后,循良之政,史氏缺于紀(jì)載。今據(jù)其事跡之可取者,作《良吏傳》。
譚澄,字彥清,德興懷來人。父資榮,金末為交城令。國兵下河朔,乃以縣來附,賜金符,為元帥左都監(jiān),仍兼交城令。未幾,賜虎符,行元帥府事,從攻汴有功。年四十,移病,舉弟資用自代。資用卒,澄襲職。澄幼穎敏,為交城令時年十九。有文谷水,分溉交城田,文陽郭帥專其利而堰之,訟者累歲,莫能直,澄折以理,令決水,均其利于民。豪民有持吏短長為奸者,察得其主名,皆以法治之。歲乙未,籍民戶,有司多以浮客占籍,及征賦,逃竄殆盡,官為稱貸,積息數(shù)倍,民無以償。澄入覲,因中書耶律楚材,面陳其害,太宗惻然,為免其逋,其私負(fù)者,年雖多,息取倍而止;亡民能歸者,復(fù)三年。詔下,公私便之。壬子,復(fù)大籍其民,澄盡削交城之不土著者,賦以時集。
甲寅,世祖還自大理,澄進(jìn)見,留藩府,凡遣使,必以澄偕,而以其弟山阜為交城令。時世祖以皇弟開藩京兆,總天下兵。歲丁巳,有間之者,憲宗疑之,遂解兵柄。遣阿藍(lán)答兒往京兆,大集官吏,置計(jì)局百四十二條以考核之,罪者甚眾,世祖每遣左丞闊闊與澄周旋其間,以彌縫其缺,及親入朝,事乃釋。中統(tǒng)元年,世祖即位,擢懷孟路總管,俄賜金符,換金虎符。歲旱,令民鑿唐溫渠,引沁水以溉田,民用不饑。教之種植,地?zé)o遺利。至元二年,遷河南路總管,改平灤路總管。七年,入為司農(nóng)少卿,俄出為京兆總管。居一年,改陜西四川道提刑按察使,建言:“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宜令民年四十無子聽取妾,以為宗祀計(jì)。”朝廷從之,遂著為令。
四川僉省嚴(yán)忠范守成都,為宋將昝萬壽所敗,退保子城,世祖命澄代之。至則葬暴骸,修焚室,賑饑貧,集逋亡,民心稍安。會西南夷羅羅斯內(nèi)附,帝以撫新國宜擇文武全才,遂以澄為副都元帥,同知宣慰使司事。比至,以疾卒,年五十八。
世祖嘗與太保劉秉忠論一時牧守,秉忠曰:“若邢之張耕,懷之譚澄,何憂不治哉!”游顯宣撫大名,嘗為諸路總管求虎符宣麻,澄至中書辭曰:“皇上不識譚澄耶?乃為顯所舉!”中書特為去之。其介如此。
子克修,歷湖北、河南、陜西三道提刑按察使。
許維禎,字周卿,遂州人。至元十五年,為淮安總管府判官。屬縣鹽城及丁溪場,有二虎為害,維禎默禱于神祠,一虎去,一虎死祠前。境內(nèi)旱蝗,維禎禱而雨,蝗亦息。是年冬,無雪,父老言于維禎曰:“冬無雪,民多疾,奈何!”維禎曰;“吾當(dāng)為爾禱。”已而雪深三尺。朝廷聞其事,方欲用之而卒,年四十四。子殷。
許楫,字公度,太原忻州人。幼從元裕學(xué),年十五,以儒生中詞賦選,河?xùn)|宣撫司又舉楫賢良方正孝廉。楫至京師,平章王文統(tǒng)命為中書省掾,以不任簿書辭,改知印。丞相安童、左丞許衡深器重之。一日,從省臣立殿下,世祖見其美髯魁偉,問曰:“汝秀才耶?”楫頓首曰:“臣學(xué)秀才耳,未敢自謂秀才也。”帝善其對,授中書省架閣庫管勾,兼承發(fā)司事。未幾,立大司農(nóng)司,以楫為勸農(nóng)副使。時商挺為安西王相,遇于途,楫因言:“京兆之西,荒野數(shù)千頃,宋、金皆嘗置屯,如募民立屯田,歲可得谷,給王府之需。”挺以其言入奏,從之。三年,屯成,果獲其利。尋佩金符,為陜西道勸農(nóng)使。
至元十三年,宋平,帝命平章廉希憲行中書于荊南府,以楫為左右司員外郎。荊南父老輿金帛求見,楫曰:“汝等已為大元民矣,今置吏以撫字汝輩,奚用金帛以求見!”明年,擢嶺北湖南提刑按察副使。武岡富民有毆死出征軍人者,陰以家財(cái)之半誘其佃者,代己款伏。楫審得其情,釋佃者,系富民,人服其明。改江西道提刑按察副使,行省命招討郭昂討叛賊董旗,兵士俘掠甚眾,楫詢究得良民六百口,遣還鄉(xiāng)里。
二十三年,授中議大夫、徽州總管。桑哥立尚書,會計(jì)天下錢糧,參知政事忻都、戶部尚書王巨濟(jì),倚勢刻剝,遣吏征徽州民鈔,多輸二千錠,巨濟(jì)怒其少,欲更益千錠,楫詣巨濟(jì)曰:“公欲百姓死耶、生耶?如欲其死,雖萬錠可征也。”巨濟(jì)怒解,徽州賴以免。楫考滿去。徽之績溪、歙縣民柯三八、汪千十等,因歲饑阻險為寇。行省右丞教化以兵捕之,相拒七月,乃使人諭之。三八等曰:“但得許總管來,我等皆降矣。”行省為驛召楫至,命往招之。楫單騎趨賊壘,眾見楫來,皆拜曰:“我公既來,請署榜以付我。”楫白教化,請退軍一舍,聽其來降。不聽。會以參政高興代教化,楫復(fù)以前言告之,興從其計(jì),賊果降。
二十四年,授太中大夫、東平總管,謝事二年卒,壽七十。十一子:余慶,重慶,崇慶,余失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