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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書》卷一百一列傳第八十九◎氐吐谷渾宕

時間:2023-02-02 15:14:50 魏書 我要投稿

《魏書》卷一百一列傳第八十九◎氐吐谷渾宕

  《魏書》是二十四史之一,紀傳體題材,是北朝北齊人魏收所著的一部紀傳體斷代史書,《魏書》中記載了公元4世紀末至6世紀中葉北魏王朝的歷史。下面是小編整理的《魏書》卷一百一列傳第八十九◎氐吐谷渾宕,歡迎大家閱讀。

  氐者,西夷之別種,號曰白馬。三代之際,蓋自有君長,而世一朝見,故詩稱"自彼氐羌,莫敢不來王"也。秦漢以來,世居岐隴以南,漢川以西,自立豪帥。漢武帝遣中郎將郭昌、衛廣滅之,以其地為武都郡。自汧渭抵于巴蜀,種類實繁,或謂之白氐,或謂之故氐,各有侯王,受中國封拜。

  漢建安中,有楊騰者,為部落大帥。騰勇健多計略,始徙居仇池。仇池方百頃,因以為號,四面斗絕,高七里余,羊腸蟠道三十六回,其上有豐水泉,煮土成鹽。騰后有名千萬者,魏拜為百頃氐王。千萬孫名飛龍,漸強盛,晉武帝假平西將軍。無子,養外甥令狐茂搜為子。惠帝元康中,茂搜自號輔國將軍、右賢王,群氐推以為主。關中人士流移者多依之。愍帝以為驃騎將軍、左賢王。茂搜死,子難敵統位,與弟堅頭分部曲。難敵自號左賢王,屯下辨;堅頭號右賢王,屯河池。難敵死,子毅立,自號使持節、龍驤將軍、左賢王下辨公,以堅頭子盤為使持節、冠軍將軍、右賢王、河池公。臣晉,晉以毅為征南將軍。三年,毅族兄初襲殺毅,并有其眾,自立為仇池公,臣于石虎,后稱藩于晉。永和十年,改初為天水公。十一年,毅小弟宋奴使姑子梁三王因侍直手刃殺初,初子國率左右誅三王及宋奴,復自立為仇池公。桓溫表國為秦州刺史,國子安為武都太守。十二年,國從叔后復殺國自立。國子安叛苻生,殺俊,復稱藩于晉。安死,子世自立為仇池公。晉太和三年,以世為秦州刺史,弟統為武都太守。世死,統廢世子纂自立。統一名德。纂聚黨襲殺統,自立為仇池公,遣使詣簡文帝,以纂為秦州刺史。

  晉咸安元年,苻堅遣楊安伐纂,克之,徙其民于關中,空百頃之地。宋奴之死,二子佛奴、佛狗逃奔苻堅,堅以妻佛奴子定,拜為尚書、領軍。苻堅之敗,關右擾亂,定盡力于堅。堅死,乃率眾奔隴右。徙治歷城,去他池百二十里,置倉儲于百頃。招夷夏得千余家,自稱龍驤將軍、仇池公,稱藩于晉,孝武即以其自號假之,后以為秦州刺史。登國四年,遂有秦州之地,自號隴西王。為后乞伏乾歸所殺,無子。佛狗子盛,先為監國,守仇池,乃統事,自號征西將軍、秦州刺史、仇池公、謚定為武王。分諸氐羌為二十部護軍,各為鎮戍,不置郡縣。遂有漢中之地,仍稱藩于晉。天興初,遣使朝貢,詔以盛為征南大將軍、仇池王。隔礙姚興,不得歲通貢使。盛以兄子撫為平南將軍、梁州刺史,守漢中。

  劉裕永初中,封盛為武都王。盛死,私謚曰惠文王,子玄統位。玄字黃眉,號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秦州刺史、武都王,雖稱藩于劉義隆,仍奉晉永熙之號,后始用義隆元嘉正朔。初,盛謂玄曰:"吾年已老,當終為晉臣,汝善事宋帝。"故玄奉焉。玄善于待士,為流舊所懷。始光四年,世祖遣大鴻臚公孫軌拜玄為征南大將軍、都督、梁州刺史、南秦王,玄上表請比內藩,許之。

  玄死,私謚孝昭王,子保宗統位。初,玄臨終,謂弟難當曰:"今境候未寧,方須撫慰,保宗沖昧,吾授卿國事,其無墜先勛。"難當固辭,請立保宗以輔之。保宗即立,難當妻姚氏謂難當曰:"國險宜立長君,反事孺子,非久計。"難當從之,廢保宗而自立,稱藩于劉義隆。難當拜保宗為鎮南將軍,鎮石昌,以次子順為鎮東將軍、秦州刺史,守上邽。保宗謀襲難當,事泄被擊。

  先是,四方流人以仇池豐實,多往依附。流人有許穆之、郝惔之二人投難當,并改姓為司馬,穆之自云名飛龍,惔之自云名康之,云是晉室近戚。康之尋為人所殺。

  時劉義隆梁州刺史甄法護刑政不理,義隆遣刺史蕭思話代任,難當以思話未至,遣將舉兵襲梁州,破白馬,遂有漢中之地。尋而思話使其司馬蕭承之先驅進討,所向克捷,遂平梁州,因又附義隆。

  難當后釋保宗,遣鎮董亭。保宗與兄保顯歸京師,世祖拜保宗征南大將軍、秦州牧、武都王,尚公主;保顯為鎮西將軍、晉壽公。后遣大鴻臚崔賾拜難當為征南大將軍、儀同三司、領護西羌校尉、秦二州牧、南秦王。難當后自立為大秦王,號年曰建義,立妻為王后,世子為太子,置百官,具擬天朝。然猶貢獻于劉義隆不絕。尋而其國大旱,多災異,降大秦王復為武都王。太延初,難當立鎮上邽,世祖遣車騎大將軍、樂平王丕等督河西高平諸軍取上邽,又詔諭難當,難當奉詔攝守。

  尋而傾國南寇,規有蜀土,襲義隆益州,攻涪城,又伐巴西,獲維州流人七千余家還于仇池。義隆怒,遣將裴方明等伐之。難當為方明所敗,棄仇池,與千余騎奔上邽,世祖遣中山王辰迎之赴行宮。方明既克仇池,以保宗弟保熾守之,河間公齊擊走之。

  先是,詔保宗鎮上邽,又詔鎮駱谷,復其本國。保宗弟文德先逃氐中,乃說保宗令叛,事泄,齊執保宗送京師,詔難當殺之。氐羌立文德,屯于濁水。文德自號征西將軍、秦河梁三州牧、仇池公,求援于義隆。義隆封文德為武都王,遣偏將房亮之等助之。齊逆擊,禽亮之。文德奔守葭蘆,武都、陰平氐多歸之。詔淮陽公皮豹子等率諸軍討之,文德走漢中,收其妻子僚屬資糧,及保宗妻公主送京師,賜死。初,公主勸保宗反,人問曰:"背父母之邦若何?"公主曰:"禮,婦人外成,因夫而榮,事立,據守一方,我亦一國之母,豈比小縣之主。"以此得罪。

  高宗時,拜難當營州刺史,還為外都大官。卒,謚曰忠。子和,隨父歸國,別賜爵仇池公。子德襲難當爵,早卒。子小眼襲,例降為公,拜天水太守,卒。子大眼,別有《傳》。小眼子公熙襲爵。正光中,尚書右丞張普惠為行臺,送租于南秦、東益,普惠啟公熙俱行。至南秦,以氐反不得進,遣公熙先慰氐。東益州刺史魏子建以公熙險薄,密令訪察,公熙果有潛謀,將為叛亂。子建仍報普惠,令其攝錄。普惠急追,公熙竟不肯赴,東出漢中。普惠表列其事,公熙大行賄賂,終得免罪。后為假節、別將,與都督元志同守岐州,為秦賊莫折天生所虜,死于秦州。

  文德后自漢中入統箛隴,遂有陰平、武興之地后為劉義隆荊州刺史劉義宣所殺。

  保宗之執也,子元和奔義隆,以為武都、白水太守。元和據城歸順,高宗嘉之,拜征南大將軍、武都王,內徙京師。元和從叔僧嗣復自稱武都王于葭蘆。僧嗣死,從弟文度自立為武興王,遣使歸順,顯祖授文度武興鎮將。既而復叛。高祖初,征西將軍皮歡喜攻葭蘆破之,斬文度首。

  文度弟弘,小名鼠,犯顯祖廟諱,以小名稱。鼠自為武興王,遣使奉表謝罪,貢其方物,高祖納之。鼠遣子茍奴入侍,拜鼠都督、南秦州刺史、征西將軍、西戎校尉、武都王。鼠死,從子后起統任,高祖復以鼠爵授之。

  鼠子集始為白水太守,后起死,以集始為征西將軍、武都王。集始后朝于京師,拜都督、南秦州刺史、安南大將軍、領護南蠻校尉、漢中郡侯、武興王,賜以車旗戎馬錦彩繒纊等。尋還武興,進號鎮南將軍,加督寧、湘等五州諸軍事。后仇池鎮將楊靈珍襲破武興,集始遂入蕭賾。

  景明初,集始來降,還授爵位,歸守武興。死,子紹先立,拜都督、南秦州刺史、征虜將軍、漢中郡公、武興王;贈集始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謚安王。紹先年幼,委事二叔集起、集義。夏侯道遷以漢中歸順也,蕭衍白馬戍主尹天保率眾圍之。道遷求援于集起、集義,二人貪保邊藩,不欲救之,唯集始弟集朗心愿立功,率眾破天保,全漢川,集朗之力也。集義見梁益既定,恐武興不得久為外藩,遂扇動諸氐,推紹先僣稱大號,集起、集義并稱王,外引蕭衍為援。安西將軍邢巒遣建武將軍傅豎眼攻武興,克之,執紹先送于京師,遂滅其國,以為武興鎮,復改鎮為東益州。前后鎮將唐法樂,刺史杜纂、邢豹,以威惠失衷,氐豪仇石柱等相率反叛。朝廷以西南為憂。正光中,詔魏子建為刺史,以恩信招撫,風化大行,遠近款附,如內地焉。后唐永代子建為州,未幾,氐人悉反,永棄城東走,自此復為氐地。其后,紹先奔還武興,復自立為王。

  吐谷渾,本遼東鮮卑徒河涉歸子也。涉歸一名弈洛韓,有二子,庶長曰吐谷渾,少曰若洛廆。涉歸死,若洛廆代統部落,別為慕容氏。涉歸之存也,分戶七百以給吐谷渾。吐谷渾與若洛廆二部馬斗相傷,若洛廆怒,遣人謂吐谷渾曰:"先公處分,與兄異部,何不相遠,而馬斗相傷!"吐谷渾曰:"馬是畜耳,食草飲水,春氣發動,所以斗。斗在馬而怒及人,乖別甚易,今當去汝萬里之外。"若洛廆悔,遣舊老及長史七那樓追謝留之。吐谷渾曰:"我乃祖以來,樹德遼右,先公之世,卜筮之言,云有二子當享福祚,并流子孫。我是卑庶,理無并大,今以馬致乖,殆天所啟。諸君試驅馬令東,馬若還東,我當隨去。"即令從騎擁馬令回,數百步,欻然悲鳴,突走而西,聲若頹山,如是者十余輩,一回一迷。樓力屈,乃跪曰:"可汗,此非復人事。"渾謂其部落曰:"我兄弟子孫并應昌盛,廆當傳子及曾玄孫,其間可百余年,我及玄孫間始當顯耳。"于是遂西附陰山,后假道上隴。若落廆追思吐谷渾,作《阿于歌》,徒河以兄為阿于也。子孫僣號,以此歌為輦后鼓吹大曲。

  吐谷渾遂徙上隴,止于枹罕暨甘松,南界昂城、龍涸,從洮水西南極白蘭數千里中,遂水草,廬帳而居,以肉酪為糧。西北諸種謂之阿柴虜。

  吐谷渾死,有子六十人。長子吐延,身長七尺八寸,勇力過人,性刻暴,為昂城羌酋姜聰所刺。劍猶在體,呼子葉延,語其大將紇拔泥曰:"吾氣絕,棺劍訖,便速去保白蘭,地既險遠,又土俗懦弱,易控御。葉延小兒,欲授余人,恐倉卒終不能相制。今以葉延付汝,竭股肱之力以輔之。孺子得立,吾無恨也。"抽劍而死。有子十二人。

  葉延少而勇果,年十歲,縛草為人,號曰姜聰,每旦輒射之,射中則嗥叫泣涕。其母曰:"仇賊諸將已屠膾之,汝年小,何煩朝朝自苦。"葉延鳴咽若不自勝,答母曰:"誠知無益,然罔極之心,不勝其痛。"性至孝,母病三日不食,葉延亦不食。頗視書傳,自謂曾祖弈洛韓始封昌黎公,吾為公孫之子,案《禮》,公孫之子得以王父字為氏,遂以吐谷渾為氏焉。

  葉延死,子碎奚立,性淳謹,三弟專權,碎奚不能制,諸大將共誅之。奚憂哀不復攝事,遂立子視連為世子,委之事,號曰"莫賀郎",華言父也。碎奚遂以憂死。視連立,以父憂思,不游娛酣宴。十五年,死,弟視羆立。死,子樹洛干等并幼,弟烏紇提立而妻樹洛干母,生二子慕璝、利延。烏紇提一名大孩,死,樹洛干立,自號車騎將軍,是歲晉義熙初也。樹洛干死,弟阿豺立,自號驃騎將軍、沙州刺史。部內有黃沙,周回數百里,不生草木,因號"沙州"。

  阿豺兼并羌氐,地方數千里,號為強國。田于西強山,觀墊江源,問于群臣曰:"此水東流,有何名?由何郡國入何水也?"其長史曾和曰:"此水經仇池,過晉壽,出宕渠,號墊江,至巴郡入江,度廣陵會于海。"阿豺曰:"水尚知有歸,吾雖塞表小國,而獨無所歸乎?"遣使通劉義符,獻其方物,義符封為澆河公。未及拜受,劉義隆元嘉三年又加除命。又將遣使朝貢,會暴病,臨死召諸子弟告之曰:"先公車騎舍其子虔以大業屬吾,吾豈敢忘先公之舉而私于緯代,其以慕璝繼事。"阿豺有子二十人,緯代,長子也。阿豺又謂曰:"汝等各奉吾一只箭,折之地下。"俄而命母弟慕利延曰:"汝取一只箭折之。"慕利延折之。又曰:"汝取十九只箭折之。"延不能折。阿豺曰:"汝曹知否?單者易折,眾則難摧,戮力一心,然后社稷可固。"言終而死。兄子慕璝立。

  先是阿豺時,劉義隆命竟未至而死,慕璝又奉表通義隆,義隆又授隴西公。慕璝招集秦涼亡業之人及羌戎雜夷眾至五六百落,南通蜀漢,北交涼州、赫連,部眾轉盛。

  世祖時,慕璝始遣其侍郎謝大寧奉表歸國,尋討禽赫連定,送之京師。世祖嘉之,遣使者策拜慕璝為大將軍、西秦王。慕璝表曰:"臣誠庸弱,敢竭情款,俘禽僣逆,獻捷王府。爵秩雖崇而土不增廓,車旗既飾而財不周賞,愿垂鑒察,亮其單款,臣頃接寇逆,疆境之人,為賊所抄,流轉東下,今皇化混一,求還鄉土。乞佛日連、窟略寒、張華等三人家弱在此,分乖可愍,愿并敕遣,使恩洽遐荒,存亡感戴。"

  世祖詔公卿朝會議答施行。太尉長孫嵩及議郎、博士二百七十九人議曰:"前者有司處以為秦王荒外之君,本非政教所及,來則受之,去則不禁。皇威遠被,西秦王慕義畏威,稱臣納貢,求受爵號。議者以為古者要荒之君,雖人土眾廣,而爵不擬華夏。陛下加寵王官,乃越常分,容飾車旗,班同上國。至于繒絮多少,舊典所無,皆當臨時以制豐寡。自漢魏以來,撫接荒遐,頗有故事。呂后遺單于御車二乘、馬二駟,單于答馬千匹;其后匈奴和親,敵國遺繒絮不過數百;呼韓邪稱臣,身自入朝,始至萬伯。今西秦王若以土無桑蠶,便當上請,不得言'財不周賞'。昔周室衰微,齊侯小白一匡天下,有賜胙之命,無益土之賞;晉侯重耳破楚城濮,唯受南陽之田為朝宿之邑。西秦所致,唯定而已。塞外之人,因時乘便,侵入秦涼,未有經略拓境之勛,爵登上國,統秦、涼、河、沙四州之地,而云'土不增廓'。比圣朝于弱周,而自同于五霸,無厭之情,其可極乎?西秦王忠款于朝廷,原其本情,必不至此,或左右不敏,因致斯累。檢西秦流人賊時所抄,悉在蒲坂,今既稱藩,四海咸泰,天下一家,可敕秦州送詣京師,隨后遣還。所請乞佛三人,昔為賓國之使,來在王庭,國破家遷,即為臣妾,可勿聽許。"制曰:"公卿之議,未為失體。西秦王所收金城、枹罕、隴西之地,彼自取之,朕即與之,便是裂土,何須復廓。西秦款至,綿絹隨使疏數增益之,非一匹而已。"自是慕璝貢獻頗簡,又通于劉義隆,義隆封為隴西王。

  太延二年,慕璝死,弟慕利延立,詔遣使者策慕璝曰惠王。后拜慕利延鎮西大將軍、儀同三司,改封西平王;以慕璝子元緒為撫軍將軍。時慕利延又通劉義隆,義隆封為河南王。世祖征涼州,慕利延懼,遂率其部人西遁沙漠。世祖以慕利延兄有禽赫連定之功,遣使宣喻之,乃還。后慕利延遣使表謝,書奏,乃下詔褒獎之。慕利延兄子緯代懼慕利延害己,與使者謀欲歸國,慕利延覺而殺之。緯代弟叱力延等八人逃歸京師,請兵討慕利延。世祖拜叱力延歸義王,詔晉王伏羅率諸將討之。軍至大母橋,慕利延兄子拾寅走河西,伏羅遣將追擊之,斬首五千余級。慕利延走白蘭。慕利延從弟伏念、長史〈孚鳥〉鳩黎、部大崇娥等率眾一萬三千落歸降。后復遣征西將軍、高涼王那等討之于白蘭,慕利延遂入于闐國,殺其王,死者數萬人。南征罽賓。遣使通劉義隆求援,獻烏丸帽、女國金酒器、胡王金釧等物,義隆賜以牽車。七年,遂還舊土。

  慕利延死,樹洛干子拾寅立,始邑于伏羅川,其居止出入竊擬王者。拾寅奉修貢職,受朝廷正朔,又受劉義隆封爵,號河南王。世祖遣使拜為鎮西大將軍、沙州刺史、西平王。后拾寅自恃險遠,頗不恭命,通使于劉彧,獻善馬、四角羊,彧加之官號。高宗時,定陽侯曹安表拾寅今保白蘭,多有金銀牛馬,若擊之,可以大獲。議者咸以先帝忿拾寅兄弟不穆,使晉王伏羅、高涼王那再征之,竟不能克。拾寅雖復遠遁,軍亦疲勞。今在白蘭,不犯王塞,不為人患,非國家之所急也。若遣使招慰,必求為臣妾,可不勞而定也。王者之于四荒,羈縻而已,何必屠其國有其地。安曰:"臣昔為澆河戍將,與之相近,明其意勢。若分軍出其左右,拾寅必走保南山,不過十日,牛馬草盡,人無所食,眾必潰叛,可一舉而定也。"從之,詔陽平王新成、建安王穆六頭等出南道,南郡公李惠、給事中公孫拔及安出北道以討之。拾寅走南山,諸軍濟河追之。時軍多病,諸將議賊之遠遁,軍容已振,今驅疲病之卒,要難翼之功,不亦過乎。眾以為然,乃引還,獲駝馬二十余萬。顯祖夏詔上黨王長孫觀等率州郡兵討拾寅。軍至曼頭山,拾寅來逆戰,觀等縱兵擊敗之,拾寅宵遁。于是思悔,復修藩職,遣別駕康盤龍奉表朝貢。顯祖幽之,不報其使。拾寅部落大饑,屢寇澆河,詔平西將軍、廣川公皮歡喜率敦煌、枹罕、高平諸軍為前鋒,司空、上黨王長孫觀為大都督以討之。觀等軍入拾寅境,芻其秋稼,拾寅窘怖,遣子詣軍,表求改過。觀等以聞,顯祖以重勞將士,乃下詔切責之,征其任子。拾寅遣子斤入侍,顯祖尋遣斤還。拾寅后復擾掠邊人,遣其將良利守洮陽,枹罕所統,枹罕鎮將、西郡公楊鐘葵貽拾寅書以責之。拾寅表曰:"奉詔聽臣還舊土,故遣良劉守洮陽,若不追前恩,求令洮陽貢其土物。"辭旨懇切,顯祖許之。自是歲修職貢。

  太和五年,拾寅死,子度易侯立,遣其侍郎時真貢方物,提上表稱嗣事。后度易侯伐宕昌,詔讓之,賜錦彩一百二十匹,喻令悛改,所掠宕昌口累部送時還。易侯并奉詔。死,子伏連籌立。高祖欲令入朝,表稱疾病,輒修洮陽、泥和城而置戍焉。文明太后崩,使人告兇,伏連籌拜命不恭,有司請伐之,高祖不許。群臣以其受詔不敬,不宜納所獻。高祖曰:"拜受失禮,乃可加以告責,所獻土毛,乃是臣之常道,杜棄所獻,便是絕之,縱欲改悔,其路無由矣。"詔曰:"朕在哀疚之中,未有征討,而云春枹罕表,取其洮陽、泥和二戍。時以此既邊將之常,即便聽許。及偏師致討,二戍望風請降,執訊二千余人,又得婦女九百口。子婦可悉還之。"伏連籌乃遣世子賀魯頭朝于京師,禮錫有加,拜伏連籌使持節、都督西垂諸軍事、征西將軍、領護西戎中郎將、西海郡開國公、吐谷渾王,麾旗章綬之飾皆備給之。后遣兼員外散騎常侍張禮使于伏連籌,伏連籌謂禮曰:"昔與宕昌通和,恒見稱大王,己則自名,今忽名仆而拘執此使,將命偏師往問其意。"禮曰:"君與宕昌并為魏藩,而比輒有興動,殊違臣節。當發之日,宰輔以為君若反迷知罪,則克保藩業,脫守愚不改,則禍難將至。"伏連籌遂默然。及高祖崩,遣使赴哀,盡其誠敬。

  伏連籌內修職貢,外并戎狄,塞表之中,號為強富。準擬天朝,樹置官司,稱制諸國,以自夸大。世宗初,詔責之曰:"梁州表送卿報宕昌書,梁彌邕與卿并為邊附,語其國則鄰藩,論其位則同列,而稱書為表,名報為旨,有司以國有常刑,殷勤請討。朕慮險遠多虞,輕相構惑,故先宣此意,善自三思。"伏連籌上表自申,辭誠懇至。終世宗世至于正光,牦牛蜀馬及西南之珍無歲不至。

  后秦州城人莫折念生反,河西路絕,涼州城人萬于菩提等東應念生,囚刺史宋穎。穎密遣求援于伏連籌,伏連籌親率大眾救之,遂獲保全。自爾以后,關徼不通,貢獻路絕。

  伏連籌死,子夸呂立,始自號為可汗,居伏俟城,在青海西十五里,雖有城郭而不居,恒處穹廬,隨水草畜牧。其地東西三千里,南北千余里。官有王公、仆射、尚書及郎將、將軍之號。夸呂椎髻毦珠,以皂為帽,坐金師子床。號其妻為"恪尊",衣織成裙,披錦大袍,辮發于后,首戴金花冠。其俗:丈夫衣服略同于華夏,多以羅幕為冠,亦以繒為帽;婦人皆貫珠貝,束發,以多為貴。兵器有弓刀甲槊。國無常賦,須則稅富室商人以充用焉。其刑罰:殺人及盜馬者死,余則征物以贖罪,亦量事決杖;刑人,必有氈蒙頭,持石從高擊之。父兄死,妻后母及嫂等,與突厥俗同。至于婚,貧不能備財者,輒盜女去。死者亦皆埋殯。其服制,葬訖則除之。性貪婪,忍于殺害。好謝獵,以肉酪為糧。亦知種田,有大麥、粟、豆,然其北界氣候多寒,唯得蕪菁、大麥,故其俗貧多富少。青海周回千余里,海內有小山,每冬冰合后,以良牝馬置此山,到來春收之,馬皆有孕,所生得駒,號為龍種,必多駿異。吐谷渾嘗得波斯草馬,放入海,因生驄駒,能日行千里,世傳青海驄者是也。土出牝牛、馬,多鸚鵡,饒銅、錢、朱沙。地兼鄯善、且末。

  興和中,齊獻武王作相,招懷荒遠,蠕蠕既附于國,夸呂遣使致敬。獻武王喻以大義,征其朝貢,夸呂乃使人趙吐骨真假道蠕蠕頻來,又薦其從妹,靜帝納以為嬪。遣員外散騎常侍傅靈檦使于同國。夸呂又請婚,乃以濟南王匡孫女為廣樂公主以妻之。此后朝貢不絕。

  吐谷渾北有乙弗勿敵國。俗風與吐谷渾同。不識五谷,唯食魚及蘇子。蘇子狀若中國茍杞子。

  北又有阿蘭國。與鳥獸同,不知斗戰,忽見異人,舉國便走。土無所出,大養群畜。體輕工走,逐之不可得。

  北又有女王國。以女為主,人所不至,其傳云然。

  宕昌羌者,其先蓋三苗之胤,周時與庸、蜀、微、盧等八國從武王滅商,漢有先零、燒當等,世為邊患。其地東接中華,西通西域,南北數千里,姓別自為部落,酋帥皆有地分,不相統攝,宕昌即其一也。俗皆土著,居有屋宇,其屋織牦牛尾及羖羊毛覆之。國無法令,無徭賦。惟戰伐之時,乃相屯聚,不然則各事生業,不相往來。皆衣裘褐。收養牦牛、牛、豕以供其食。父子、伯叔、兄弟死者,即以繼母、世叔母及嫂、弟婦等為妻。欲無文字,但候草木榮落,記其歲時。三年一相聚,殺牛羊以祭天。

  有梁{勤心}者,世為酋帥,得羌豪心,乃自稱王焉。{勤心}孫彌忽,世祖初,遣子彌黃奉表求內附,世祖嘉之,遣使拜彌忽為宕昌王,賜彌黃爵甘松侯。彌忽死,孫虎子立。其地自仇池以西,東西千里,席水以南,南北八百里,地多山阜,人二萬余落。世修職貢,頗為吐谷渾所斷絕。虎子死,彌治立。虎子弟羊子先奔吐谷渾,吐谷渾遣兵送羊子,欲奪彌治位。彌治遣使請救,顯祖詔武都鎮將宇文生救之,羊子退走。彌治死,子彌機立,遣其司馬利住奉表貢方物。楊文度之叛,圍武都,彌機遣其二兄率眾救武都,破走文度。高祖時,遣使子橋表貢朱沙、雌黃、白石膽各一百斤。自此后,歲以為常,朝貢相繼。后高祖遣鴻臚劉歸、謁者張察拜彌機征南大將軍、西戎校尉、梁益二州牧、河南公、宕昌王。后朝于京師,殊無風禮。朝罷,高祖顧謂左右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宕昌王雖為邊方之主,乃不如中國一吏。"于是改授領護西戎校尉、靈州刺史,王如故,賜以車騎、戎馬、錦彩等,遣還國。

  高昌者,車師前王之故地,漢之前部地也。東西二千里,南北五百里,四面多大山。或云昔漢武遣兵西討,師旅頓弊其中,尤困者因住焉。地勢高敞,人庶昌盛,因云"高昌"。亦云其地有漢時高昌壘,故以為國號。東去長安四千九百里,漢西域長史、戊己校尉并居于此。晉以其地為高昌郡,張軌、呂光、沮渠蒙遜據河西,皆置太守以統之。去敦煌十三日行。國有八城,皆有華人。地多石磧。氣候溫暖,厥土良沃,谷麥一歲再熟,宜蠶,多五果,又饒漆。有草名羊刺,其上生蜜而味甚佳。引水溉田。出赤鹽,其味甚美。復有白鹽,其形如玉,高昌人取以為枕,貢之中國。多葡萄酒。俗事天神,兼信佛法。國中羊馬,牧在隱僻處以避寇,非貴人不知其處。北有赤石山。七十里有貪汗山,夏有積雪,此山北鐵勒界也。

  世祖時,有闞爽者,自為高昌太守。太延中,遣散騎侍郎王恩生等使高昌,為蠕蠕所執。真君中,爽為沮渠無諱所襲,奪據之。無諱死,弟安周代立,和平元年,為蠕蠕所并。蠕蠕以闞伯周為高昌王,其稱王自此始也。太和初,伯周死,子義成立,歲余,為其兄首歸所殺,自立為高昌王。

  五年,高車王可至羅殺首歸兄弟,以敦煌人張孟明為王。后為國人所殺,立馬儒為王,以鞏顧禮、曲嘉為左右長史。二十一年,遣司馬王體玄奉表朝貢,請師迎接,求舉國內徙。高祖納之,遣明威將軍韓安保率騎千余赴之,割伊吾五百里,以儒居之。至羊榛水,儒遣禮、嘉率步騎一千五百迎安保,去高昌四百里而安保不至。禮等還高昌,安保亦還伊吾。安保遣使韓興安等十二人使高昌,儒復遣顧禮將其世子義舒迎安保。至白棘城,去高昌百六十里,而高昌舊人情戀本土,不愿東遷,相與殺儒而立曲嘉為王。

  嘉字靈鳳,金城榆中人。既立,又臣于蠕蠕那蓋。顧禮與義舒隨安保至洛陽。及蠕蠕主伏圖為高車所殺,嘉又臣高車。初前部胡人悉為高車所徙,入于焉耆,焉耆又為嚈噠所破滅,國人分散,眾不自立,請王于嘉。嘉遣第二子為焉耆王以主之。熙平元年,嘉遣兄子私署左衛將軍、田地太守孝亮朝京師,仍求內徙,乞軍迎援。于是遣龍驤將軍孟威發涼州兵三千人迎之,至伊吾,失期而反。于后十余遣使,獻朱像、白黑貂裘、名馬、鹽枕等,款誠備至,惟賜優旨,卒不重迎。三年,嘉遣使朝貢,世宗又遣孟威使詔勞之。延昌中,以嘉為持節、平西將軍、瓜州刺史、泰臨縣開國伯,私署王如故。熙平初,遣使朝獻。詔曰:"卿地隔關山,境接荒漠,頻請朝援,徙國內遷。雖來誠可嘉,即于理未忄占。何者?彼之氓庶,是漢魏遺黎,自晉氏不綱,困難播越,成家立國,世積已久。惡徒重遷,人懷戀舊,今若動之,恐異同之變。爰在肘腋,不得便如來表。"神龜元年冬,孝亮復表求援內徙,朝廷不許。正光元年,肅宗遣假員外將軍趙義等使于嘉。嘉朝貢不絕。又遣使奉表,自以邊遐,不習典誥,求借《五經》、諸史,并請國子助教劉變以為博士,肅宗許之。

  嘉死,贈鎮西將軍、涼州刺史,子堅立。于后,關中賊亂,使命遂絕。普泰初,堅遣使朝貢,除平西將軍、瓜州刺史、泰臨縣伯,王如故,又加衛將軍。至永熙中,特除儀同三司,進為郡公。后遂隔絕。

  鄧至者,白水羌也,世為羌豪,因地名號,自稱鄧至。其地自亭街以東,平武以西,汶嶺以北,宕昌以南。土風習俗,亦與宕昌同。其王像舒治遣使內附,高祖拜龍驤將軍、鄧至王,遣貢不絕。

  鄧至之西有赫羊等二十國,時遣使朝貢,朝廷皆授以雜號將軍、子男、渠帥之名。

  蠻之種類,蓋盤瓠之后,其來自久。習俗叛服,前史具之。在江淮之間,依托險阻,部落滋蔓,布于數州,東連壽春,西通上洛,北接汝潁,往往有焉。其于魏氏之時,不甚為患,至晉之末,稍以繁昌,漸為寇暴矣。自劉石亂后,諸蠻無所忌憚,故其族類,漸得北遷,陸渾以南,滿于山谷,宛洛蕭條,略為丘墟矣。

  太祖既定中山,聲教被于河表,泰常八年,蠻王梅安率渠帥數千朝京師,求留質子以表忠款。始光中,拜安侍子豹為安遠將軍、江州刺史、順陽公。興光中,蠻王文武龍請降,詔褒慰之,拜南雍州刺史、魯陽侯。

  延興中,大陽蠻酋桓誕擁沔水以北,滍葉以南八萬余落,遣使內屬。高祖嘉之,拜誕征南將軍、東荊州刺史、襄陽王,聽自選郡縣。誕字天生,桓玄之子也。初玄西奔至枚回洲,被殺,誕時年數歲,流竄大陽蠻中,遂習其俗。及長,多智謀,為群蠻所歸。誕既內屬,治于朗陵。太和四年,王師南伐,誕請為前驅,乃授使持節、南征西道大都督,討義陽,不果而還。十年,移居潁陽。十六年,依例降王為公。十七年,加征南將軍、中道大都督,征竟陵,遇遷洛,師停。是時蕭賾征虜將軍、直闔將軍蠻酋田益宗率部曲四千余戶內屬。襄陽酋雷婆思等十一人率戶千余內徙,求居大和川,詔給廩食。后開南陽,令有沔北之地。蠻人安堵,不為寇賊。十八年,誕入朝,賞遇隆厚。卒,謚曰剛。子暉,字道進,位龍驤將軍、東荊州刺史,襲爵。

  景明初,大陽蠻酋田育丘等二萬八千戶內附,詔置四郡十八縣。暉卒,贈冠軍將軍。三年,魯陽蠻魯北燕等聚眾攻逼潁川,詔左衛將軍李崇討平之,徙萬余家于河北諸州及六鎮。尋叛南走,所在追討,比及河,殺之皆盡。四年,東荊州蠻樊素安反,僣帝號。正始元年,素安弟秀安復反,李崇、楊大眼悉討平之。二年,蕭衍沔東太守田清喜擁七郡三十一縣,戶遇九行遣使內附,乞師討衍。其雍州以東,石城以西五百余里水陸援路,請率部曲斷之。四年,蕭衍永寧太守文云生六部自漢東遣使歸附。

  永平初,東荊州表囗囗太守桓叔興前后招慰大陽蠻歸附者一萬七百戶,請置郡十六、縣五十,詔前鎮東府長史酈道元檢行置之。叔興即暉弟也。延昌元年,拜南荊州刺史,居安昌,隸于東荊。三年,蕭衍遣兵討江沔,破掠諸蠻,百姓擾動。自相督率二萬余人,頻請統帥為聲勢。叔興給一統并威儀,為之節度,蠻人遂安。其年,蕭衍雍州刺史蕭藻遣其將蔡令孫等三將寇南荊之西南,沿襄沔上下,破掠諸蠻。蠻酋衍龍驤將軍楚石廉叛衍來請援,叔興與石廉督集蠻夏二萬余人擊走之,斬令孫等三將。藻又遣其新陽太守邵道林于沔水之南,石城東北立清水戍,為抄掠之基。叔興遣諸蠻擊破之。四年,叔興上表請不隸東荊,許之。蕭衍每有寇抄,叔興必摧破之。

  正光中,叔興擁所部南叛。蠻首成龍強率戶數千內附,拜為刺史。蠻帥田午生率戶二千內徙揚州,拜為郡守。蕭衍義州刺史、邊城王文僧明,鐵騎將軍、邊城太守田官德等率戶萬余舉州內屬,拜僧明平南將軍、西豫州刺史,封開封侯;官德龍驤將軍、義州刺史;自余封授各有差。僧明、官德并入朝,蠻出山至邊城、建安者八、九千戶。義州尋為蕭衍將裴邃所陷。衍定州刺史田超秀亦遣使求附,請援歷年,朝廷恐輕致邊役,未之許。會超秀死,其部典相率內附,徙之六鎮、秦隴,所在反叛。二荊、西郢,蠻大擾動,斷三鴉路,殺都督,寇盜至于襄城、汝水,百姓多被其害。蕭衍遣將圍廣陵,樊城諸蠻并為前驅,自汝水以南,處處鈔劫,恣其暴掠。連年攻討,散而復合,其暴滋甚。

  又有冉氏、向氏者,陬落尤盛,余則大者萬家,小者千戶,更相崇僣,稱王侯,屯據三峽,斷遏水路,荊、蜀行人至有假道者。

  獠者,蓋南蠻之別種,自漢中達于邛笮川洞之間,所在皆有。種類甚多,散居山谷,略無氏族之別。又無名字,所生男女,唯以長幼次第呼之。其丈夫稱阿謨、阿段,婦人阿夷、阿等之類,皆語之次第稱謂也。依樹積木,以居其上,名曰"干蘭",干蘭大小,隨其家口之數。往往推一長者為王,亦不能遠相統攝。父死則子繼,若中國之貴族也。獠王各有鼓角一雙,使其子弟自吹擊之。好相殺害,多不敢遠行。能臥水底,持刀刺魚。其口嚼食并鼻飲。死者豎棺而埋之。性同禽獸,至于忿怒,父子不相避,惟手有兵刃者先殺之。若殺其父,走避,求得一狗以謝其母,母得狗謝,不復嫌恨。若報怨相攻擊。必殺而食之。平常劫掠,賣取豬狗而已。親戚比鄰,指授相賣,被賣者號哭不服,逃竄避之,乃將買人捕逐,指若亡叛,獲便縛之。但經被縛者,即服為賤隸,不敢稱良矣。亡失兒女,一哭便止,不復追思。惟執盾持矛,不識弓矢。用竹為簧,群聚鼓之,以為音節。能為細布,色至鮮凈。大狗一頭,買一生口。其俗畏鬼神,尤尚淫祀。所殺之人,美鬢髯者必剝其面皮,籠之于竹,及燥,號之曰"鬼",鼓舞祀之,以求福利。至有賣其昆季妻奴盡者,乃自賣以供祭焉。鑄銅為器,大口寬腹,名曰銅爨,既薄且輕,易于熟食。

  建國中,李勢在蜀,諸獠始出巴西、渠川、廣漢、陽安、資中,攻破郡縣,為益州大患。勢內外受敵,所以亡也。自桓溫破蜀之后,力不能制,又蜀人東流,山險之地多空,獠遂挾山傍谷。與夏人參居者頗輸租賦,在深山者仍不為編戶。蕭衍梁益二州歲歲伐獠以自裨潤,公私頗藉為利。

  正始中,夏侯道遷舉漢中內附,世宗遣尚書邢巒為梁益二州刺史以鎮之,近夏人者安堵樂業,在山谷者不敢為寇。后以羊祉為梁州,傅豎眼為益州。祉性酷虐,不得物情。蕭衍輔國將軍范季旭與獠王趙清荊率眾屯孝子谷,祉遣統軍魏胡擊走之。后蕭衍寧朔將軍姜白復擁夷獠入屯南城,梁州人王法慶與之通謀,眾屯于固門川,祉遣征虜將軍(闕二字)討破之。豎眼施恩布信,大得獠和。后以元法僧代傅豎眼為益州,法僧在任貪殘,獠遂反叛,勾引蕭衍軍圍逼晉壽。朝廷憂之,以豎眼先得物情,復令乘傳往撫。獠聞豎眼至,莫不欣然,拜迎道路,于是而定。及元恒、元子真相繼為梁州,并無德績,諸獠苦之。

  其后朝廷以梁益二州控攝險遠,乃立巴州以統諸獠,后以巴酋嚴始欣為刺史。又立隆城鎮,所綰獠二十萬戶,彼謂北獠,歲輸租布,又與外人交通貿易。巴州生獠并皆不順,其諸頭王每于時節謁見刺史而已。孝昌初,諸獠以始欣貪暴,相率反叛,攻圍巴州。山南行臺勉諭,即時散罷。自是獠諸頭王相率詣行臺者相繼,子建厚勞赍之。始欣見中國多事,又失彼心,慮獲罪譴。時蕭衍南梁州刺史陰子春扇惑邊陲,始欣謀將南叛。始欣族子愷時為隆城鎮將,密知之,嚴設邏候,遂禽蕭衍使人,并封始欣詔書、鐵券、刀劍、衣寇之屬,表送行臺。子建乃啟以鎮為南梁州,愷為刺史,發使執始欣,囚于南鄭。遇子建見代,梁州刺史傅豎眼仍為行臺。豎眼久病,其子敬紹納始欣重賂,便得還州。始欣乃起眾攻愷,屠滅之,據城南叛,蕭衍將蕭玩率眾援接。時梁益二州并遣將討之,攻陷巴州,執始欣,遂大破玩軍。及斬玩,以傅曇表為刺史。后元羅在梁州,為使陷,自此遂絕。

  史臣曰:氐、羌、蠻、獠,風俗各異,嗜欲不同,言語不通,圣人因時設教,所以達其志而通其俗也。然而外寧必有內憂,覽之者不可不誡慎也。

  《魏書》 北齊·魏收

  史書介紹

  早在拓跋珪建立北魏政權時,就曾由史官鄧淵編寫《代記》十余卷,以后崔浩、高允等繼續編寫魏史,都采用編年體。

  太和十一年(487年),李彪參加修史,始改為紀傳體,大概編寫到拓跋弘統治時代。以后,邢巒、崔鴻等先后編寫了高祖(元宏)、世宗(元恪)、肅宗(元詡)三朝的起居注。

  北魏原有鄧淵所撰《代記》、崔浩所撰《國書》等編年史,和李彪、崔光改修的紀傳體史書等,為魏收取材所資,今皆亡佚。南朝著作如沈約《宋書》等,魏收當亦得見。他于天保二年(551年)奉詔撰魏史,五年(554年)完成。雖有高隆之任總監,房延佑等六人協助斟酌,主要由魏收執筆。

  魏收以前和同時代人曾經編寫過魏史和其他資料,隋、唐時期也有人另寫過幾種魏書,這些書都沒有傳下來。唐代李延壽的北史,其中北魏部分基本上是魏書的節錄。因此,魏書是現存敘述北魏歷史的最原始和比較完備的資料。當時,文宣帝高洋對他說:“好直筆,我終不作魏太武誅史官。”高洋這個人在歷史上并不怎么樣,但他能講出這樣的話,也是難得的。

  魏收撰《魏書》,可以直接繼承、借鑒的文獻并不多。據他自己說,可資參考者,主要有鄧淵的《代記》十余卷,崔浩的編年體《國書》(一稱《國記》),李彪改編年體為紀、表、志、傳綜合體國史等,但這些都不是完整的成品;再就是邢巒、崔鴻、王遵業等撰孝文帝以下三朝《起居注》和元暉業撰的《辨宗室錄》;其余就是當時還能見到的有關譜碟、家傳。

  魏收與房延佑、辛元植、刁柔、裴昂之、高孝干等“博總斟酌”,只用了三年多的時間,就撰成《魏書》一百三十篇:帝紀十四篇,列傳九十六篇,志二十篇。魏收自認為是“勒成一代大典”的盛事。不料,《魏書》的撰成,在北齊統治集團中卻掀起了一陣陣軒然大波。有人說,《魏書》“遺其家世職位”;有人說,“其家不見記載”;也有人說,《魏書》記事“妄有非毀”,等等,一時間鬧得“群口沸騰”。然而,根據現代歷史學家周一良的分析與舉證,這些對《魏書》的不良之詞,恰恰來自于那些因為《魏書》秉公記事而憤懣的權貴階層。

  這場風波對當時和后世都產生了不小的影響,一是北齊皇帝高洋、高演、高湛都相繼過問此事;二是在十幾年中魏收兩次奉命對《魏書》作了修改;三是于“眾口渲然”中《魏書》被一些人污蔑為“穢史”。這最后一條,影響所及,直至于今。

  寫作特點

  《魏書》有一個非常明顯的特點,也是它的重要性之所在,即它是中國封建社會歷代“正史”中第一部專記少數民族政權史事的著作。過去有一種說法,認為中國古代的史書是記載漢族的歷史。其實,這個看法并不是很妥帖的。自《史記》、《漢書》開始,歷代“正史”中都有少數民族歷史記載的專篇。十六國時,出現了許多記述各個割據政權史事的專書,可惜大部分都失傳了。

  《魏書》記述了中國北方鮮卑族拓跋部從四世紀末葉至六世紀中葉(即北魏道武帝至東魏孝靜帝)的歷史,內容涉及到它的發展興盛、統一北方、實現封建化和門閥化的過程,以及北魏、東魏與南朝宋、齊、梁三朝關系的歷史;《魏書·序紀》還追敘拓跋氏的遠祖至二十余代的史事,雖未可盡信,但卻大致闡述了拓跋氏的歷史淵源。因此,研讀《魏書》,對于認識中國歷史是由多民族共同締造的這一客觀事實,必定會有很大的收獲。

  《魏書》的另一個特點,是它的作者在反映時代特點方面的自覺性。除了它的列傳具有比《宋書》更突出的家傳色彩以外,值得注意的是它的志。《魏書》的志,新增《官氏志》、《釋老志》兩篇。魏收在《前上十志啟》中說,這兩篇志所記述的內容是“魏代之急”、“當今之重”。《官氏志》首記官制,后敘姓族,記載了鮮卑氏族的名稱及所改之姓、官制和制度的變化,為研究拓跋部落的發展擴大及漢化提供了完備的資料,是反映北魏統治封建化、門閥化的重要文獻。《釋老志》記佛、道二教,以記佛教為主。它敘述了佛教在中國傳播的過程,詳細記載了它在北魏的興衰史。重姓族,崇佛教,這正是當時的社會風尚和歷史特點。此志乃魏書首創,首次有史書記載佛道兩教的流傳及變革,尤其對于記載佛教發展十分詳實,可看作是一部中國佛教簡史。魏書首辟專篇記錄宗教,是其在歷史上的功勞。

  這兩個特點,也可以看作是《魏書》的主要成就。

  歷史上有不少人批評《魏書》,僅劉知幾《史通》一書,批評魏收及其《魏書》的地方,就有數十處之多。但歷史上也是有人肯定它的。唐初,許多史家認為《魏書》“已為詳備”;李延壽更是稱贊它“追蹤班、馬,婉而有則,繁而不蕪,持論序言,鉤沉致遠”。隋唐時期,重撰魏史者甚多,但千載而下,諸家盡亡,《魏書》獨存,說明它是經得起歷史的選擇的。

  以今天的眼光怎樣看待《魏書》所引起的這場風波呢?至少有兩點是值得注意的。第一,北朝的新興權貴家族非常重視對自己祖先的美化。如李庶、王松年等,他們祖先的貴族身份是存疑的,《魏書》秉著客觀公正的原則,在記述這些人祖先的時候加了一些表示疑惑的字樣,導致他們大怒,因此誣稱《魏書》“曲筆”,為“穢史”。第二,接受過邏輯學訓練的今人,應該能發現古代史家對《魏書》的批評并不符合邏輯。現代歷史學家周一良曾明確地指出,《北史》雖然一方面批評《魏書》傳記不實,另一方面卻幾乎全盤照搬《魏書》的記載。

  《隋唐嘉話》言:“梁常侍徐陵聘於齊,時魏收文學北朝之秀,收錄其文集以遺陵,令傳之江左。陵還,濟江而沈之,從者以問,陵曰:‘吾為魏公藏拙。’ ”表明魏收當時就為人不齒。又魏書成書后眾口沸騰,當時遍罵為“穢史”,被迫兩次重訂乃成。

  早在北魏末年魏收就參加“國史”和起居注的編寫。他在東魏、北齊雖然官職步步高升,直做到尚書右仆射,但除起草詔令之外,修史長期是他的專職。這次設局纂修,高隆之只是掛名,魏收推薦的史官都是一向趨奉自己的人,凡事由收專主。此外魏書多取不可信之言論,李延壽截取魏書大部分入北史也為司馬光譏誚。魏書之價值在于沒有更多的史書留存。魏收以前和同時代人曾經編寫過魏史和其他資料,隋、唐時期也有人另寫過幾種魏書,這些書都沒有傳下來。唐代李延壽的北史,其中北魏部分基本上是魏書的節錄。因此,魏書是現存敘述北魏歷史的最原始和比較完備的資料。

  魏書十志內容疏略,楊守敬批評地形志“貌似高古,然有詳所不當詳,略所不當略者”。詳略失當,不僅地形一志,其他各志也是一樣。例如食貨志不記徭役;官氏志不記官府部門,官吏職司;天象志四卷、靈徵志二卷,全是宣揚災變祥瑞。不管紀傳和志,魏書都載入大量無關重要的詔令、奏議,以致篇幅臃腫。但卻也保存了一些有價值的資料,例如李安世傳載請均田疏,張普惠傳載論長尺大斗和賦稅疏等,有助於對北魏均田制和殘酷剝削的瞭解。書中所載文章詩歌是后人搜輯北魏詩文的主要來源。

  曲筆之言,修魏史者如崔浩因修史被誅,所以史官多不敢直書拓跋之“隱惡”,固可以諒解,評為“穢史”主要還是因為魏收的不良人品直接作用于修史的過程及考證引用之不精確治學不嚴謹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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